次日正午,锦官城一处酒楼上,临窗一座围坐四人。
这四人俱文人打扮,正饮酒间,只听其中一个道:
“‘花重锦官城’确好!那我推这首李太白的:
九天开出一橙都,万户千门入画图;
草树云山如锦绣,秦川得及此间无?
苏兄,轮到你了。”
另一人应声而答,这苏姓男子浓眉大眼,约莫而立之年,所着衣衫陈旧,不似另外三个光鲜,这时也摇头吟诵道:
“那我也吟一首李白的:
日照锦城头,朝光散花楼;
金窗夹绣户,珠箔悬银钩。
额...中间是什么来的?算了算了...
今来一登楼,如上九天游。”
“哈哈哈。”一首诗让这苏姓男子只背得首尾,引来另外三人哄笑,“苏兄啊,苏兄。你素来半耕半读,诗书只爱略知大意,如今怕是只耕不读,当年同窗所学早已都忘个精光了吧!”
苏姓男子自罚一杯,讪讪笑道:“忏愧,忏愧!苏杲无心功名,学业荒驰,不及诸位同砚高学!”
首座上满饮一杯:“哎,苏兄过谦了,当年学堂先生曾言唯数苏兄天资聪颖。对了,苏兄一向留在眉州通义隐事农耕,今天怎么有兴来游都府,还邀请我等到这‘锦江楼’上吃酒?”
见苏杲支吾起来,那人又道,“大家同乡旧友、又兼同窗之谊,苏兄有什么难事但说无妨,就算帮不上忙,我等也可相助参谋一二。”
苏杲闻言耸眉,又饮一杯,重重叹气:“唉!杨兄,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那三人对望一眼,纷纷坐直起来。首座姓杨的又道:“哎呀!但说无妨!莫若是家中简紧难接,要借资相助?”
另一人眼珠一转,抢话接道:“哎哎哎,怎么可能呢?苏兄轻财好施之名闻名在外,断然不会与我等借钱的,是吧苏兄!”
苏杲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袋物什推在桌上:“我非借钱,乃是送钱来的。”
那三人重又松懈下来,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应答。
“劳烦三位高才,非我所愿,实是走投无路呀!”苏杲见状拱手作了一揖,“我家有个不成器的族弟苏玩,犯事吃了官司,已经下狱,听闻要判大罪。
本来按律听罚天经地义,但他来信家中坚称冤屈。他那一房四代单传,族中父老凑资,央求我无论如何疏通关系,打听案情。
诸位高才高就州府,早听闻杨兄家中舅父,可是在通判大人前也得脸的红人!从前疏于走动,是苏杲之过!杨兄勿怪呀!”
众人闻言俱是一松,那首座杨姓男子闻言昂首道:“嗨!我还以为是甚了不得的事,好说好说,小事一桩!莫说鄙人舅父,便是在座任何一个,府衙里三班六房,幕职曹官哪有不熟的。况我与衙内相熟,银钱使到点上,要减刑也非难事。快说说是哪桩案子?”
另一个皱眉道:“‘苏玩’这名字听得有些耳熟啊!”
苏杲低声道:“额,不怪程贤弟耳熟...是‘金钗拐奸贩’、‘孟王宫失火’、‘海凉珠遭窃’、‘谭天师中毒’四件案子。”
那三人一听,纷纷将喝在口里的酒水喷洒出来,原本有个人还在掂量着苏杲银袋,这时也吓丢在桌上。
姓杨的瞪大双眼,朝着苏杲悄声大惊道:“这...这这这,我的天呐!这都是川中近来的泼天大案呐!加起来得是夷三族的罪,都是你那族弟做的?怪不得你举族惊慌了。”
“原来你族弟本事这么大,连青城山天师也能毒上?谭天师可是有封号在身上的高道,朝廷定会严办的。”
“舍弟只是锦官城中一个泼皮,哪里做得了这些天大案子,知府大人只定了舍弟未从犯,且鉴于苏氏祖上名士荫德,暂时不予株连。”苏杲连连叹气,又转向姓程的问道:“程贤弟,你在佥厅当差,这案子可有什么消息?”
姓程的咳嗽两声,又环视一圈,见三人围拢过来才悄声道:“这是朝廷机密,我看在同窗情分才说的,你们可别外传!
这几件案子专挑朝廷武德司钦差在的时候犯下,匪徒一时哪抓得住?那绣衣内卫可有专权可先斩后奏的!
知府大人意思,将这四案串一,先找人顶住,将案情稳下一步再捉拿匪首,也好有个奏报交代!”
“这...舍弟这不是无妄之灾嘛,愚兄深知‘送钱远比借钱难’的道理,但程贤弟,你看能否疏通疏通!打听下最小能定什么罪呢?好叫族中父老安个心!”
姓程的脸色立时为难起来,将那袋银钱推向首座姓杨的面前:“这是知府大人的意思,恐怕难办呀!要不还是请杨兄看看通判大人那里有没有法子罢!”
姓杨的又将钱袋推远,摇着头道:“我说苏兄,定罪还不算什么,谭天师中毒的事昨日刚在城中传开了!以天师在江湖上的声望地位,我看今日城中突然多出这么许多武林人士,恐怕也是专门为此而来,断然不会轻饶了他,这些人以武犯禁,他能不能挨得到提审还不好说呢。”
说到这时,忽听身后一阵嘈杂,众人立刻闭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