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再度回溯。
和亿达利有7个小时时差的华夏境内,9月7日凌晨4点30分时的庐城,陆三石猛地倒抽一口凉气,浑身冷汗地在不惊居的主卧中惊醒了。
仿佛刚刚遭遇了什么打击一般,瞳孔过了半天才缓缓聚焦。
眼前,夜色浓重得仿佛粘稠的墨汁,和方才那个噩梦中的景象完全不一样。
陆三石剧烈地喘息着坐起了身,平复了好一会儿自己的呼吸,而后下意识地抬手摸摸自己的眼角,竟然真的摸到了一丝湿意。
再将双手放到眼前仔细确认了一番后,他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终于可以确认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当中。
刚才那个梦境太真实了,真实到他现在即使已经摆脱,都免不了去怀疑自己仍旧身处其中。
双臂脱力地垂下之后,陆三石又再度倒回了床上,反射性地看了看现在依旧空无一人的身侧,仍然能感受到自己额角的血管在不停地突突跳动。
已经失去了所有睡意的三石同学睁着双眼,目光投在主卧的天花板上,脑海里却又再度浮现出了方才那个噩梦中的图景。
他不愿意回想,可那个梦却在他的脑海中像电影一样反复播放起来。
梦中,时间似乎已经走到了年关,陆三石带着徐一语还有天天豆子两个小家伙一起回到了鲁省老家,徐一语的母亲简岚已经提前一步到达,一家人都坐在电视机前,一边吃着丰盛的年夜饭,一边准备看今年的春节联欢晚会。
他还清晰地记得,当时吃完了饭的徐一语似乎是要回两人的卧室拿一样什么东西,似乎是知道那样东西是什么,无论是他的父母,还是一语的母亲简岚,都极力阻止着徐一语去取那样东西,仿佛是已经预知到那样东西被徐一语取到手之后,会带来什么样的恐怖后果一般。
阻止她的,甚至还包括陆三石自己。
梦中的徐一语性格和真实的徐一语完全不同,即使在众人的极力劝阻下,她仍旧充耳不闻,始终一意孤行地回到卧室,取到了那个众人都不希望她取的东西。
可放心不下跟在徐一语身后回到卧室的陆三石,却始终看不清徐一语手中那样东西的真面目,仿佛那样东西上被笼上了一层拨不开的迷雾似的。
和一直心惊肉跳的陆三石不同,取到了这样东西的徐一语很开心,双手拿着它走到了小院中央,而后满脸笑容地将那样东西放在了院子中央。
而后,陆三石就无比清晰地看到了徐一语伸出去准备点燃那样东西的那只手。
他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徐一语,她手中用来引燃那东西的香条就触碰到了那样东西的笼着一层迷雾的表面。
回忆至此,陆三石的心口处又是一阵剧痛,原本清晰的思绪忽然开始紊乱,似乎连大脑都在逃避去回想接下来的一幕。
倏然,陆三石感觉到自己的手边贴近了一阵温热,支起身子一看,正好和望向自己的豆子看了个对眼。
豆子小小声地喵了一声,以往不怎么跟陆三石亲近的他居然在此刻主动抱住了陆三石的手臂,黑豆似的双眼中似乎也浸出了一丝担忧和安慰的意思。
陆三石笑笑,伸手将小小的豆子一把捞起,小心翼翼地搂入了自己怀中。
原来豆子不是不待见他,不然这安慰性质太过明显的抱抱,陆三石实在没有办法解释。
——他好像又有了点继续往下回想的勇气。
搂着豆子小小的身躯,陆三石的思绪终于不再紊乱,大脑也不再排斥回想这个梦接下来的内容。
想起梦里的徐一语一意孤行地点燃了那样看不清模样的东西,陆三石下意识地又搂紧了一点怀中的豆子。
砰。
这一声巨响过后,一切都安静了。
……除了从空中被甩过来的徐一语之外。
她那时仿佛全身都被施展了四分五裂的咒语一般,皮肤连同肌肉骨血几乎全部裂开,整个人似乎被装入了一个看不见的小盒子里一般,全身被压缩成了一个方块的形状,静静地躺在了陆三石的脚边。
看到这一幕,陆三石的心口更痛了,过了好久才颤抖着去抱起了眼前这个面目全非的徐一语。
而当他碰触到她的那一刻,她以极小的声音开口了。
“别碰我,疼。”
直到现在,陆三石都说不清当时梦中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现实当中,他从来都不会去想象自家未婚妻鲜血淋漓的模样,似乎心中一直默认着一个事实。
——徐一语不会浑身沾满鲜血地倒在自己脚边,她会平平安安地和自己一起白头偕老。
这虽然只是个梦,却以另一种形式提醒了陆三石一件事。
徐一语去亿达利这件事本身,就是有可能会在过程中发生梦里这种情景的危险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