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给郎琢上了茶,将原先案上萧翊和庞钧的茶盏收了下去。
来仆人都退,房中一时寂静了很多。
抿了一口茶后,郎琢才道:“为兄在大靖长大,又是大靖的臣子,立场上自然是替大靖说话。但为兄也绝非想坑害盛乐,两方和亲是双赢的美事,大王怎么就想不通呢?”
拓跋琅注视着郎琢,是否双赢他不敢认,就怕这背后会有更大的阴谋。
一时,拓跋琅如同被架于油锅之上,倍受煎熬。
如今便是抽身撤往盛乐也不可行了,大靖边关驻守的大军也不会轻易放他们归巢。
之前扮做盛乐客商才潜进了大靖的国土到了宝定,只想和乐平王一同举事,干一桩快事,没想到大靖刀枪未动,便让对萧翊断骨抽筋。
现在就是再同乐平王商议,问问他那句“即便山穷水尽,还有逆风翻盘的机会”是什么意思,乐平王对他已经没了信任。
思虑良久之后,拓跋琅问:“兄长,我可以信你吗?”
郎琢放下茶盏一笑:“我到底不姓拓跋,不是同大王吃一碗饭长大的,大王若有顾虑也正常,大王若信我,便同大靖和亲,若大王不信我,那便退出大靖的土地,各自安好。”
拓跋琅心电急转,个中利弊他已经很清楚,从他到了宝定,便没有退路了。
即便不信,也不得不信。
沉思许久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拓跋琅道:“好本王答应,同大靖和亲,但……你要向本王保证,盛乐王女必须是太子妃。”
郎琢心头一笑,面上未动,起身拱手道:“一定!臣这就写信向圣上禀报!”
拓跋琅松口,郎琢并未觉得轻松几分,反而接下来的事更难办。
从拓跋府出来,上了马车离拓跋府远了,他才掀开了窗帘,对青阳道:“萧翊愤愤离席,必不会善罢甘休,你叮嘱好我们的人,一定要注视他的一举一动。还有,你拿着我的腰佩,找一趟宝定知州庞钧,务必劝他进京揭发萧翊的一切图谋!”
头一桩事好办,但第二桩事,青阳有些顾虑。
他道:“大人的意思属下明白,萧翊是怎么都不会放过这些进京赏花的地方官女眷的,庞钧进京也是送死,大人何不让他等我们回京时一同走。”
郎琢怔怔注视着他,青阳被盯得毛骨悚然,立即道:“属下先护送大人回驿馆,然后再去找庞钧。”
郎琢神色和缓了些许,只道:“我们还不会那么快就回京,至少,要等将盛乐王女拓跋珊从盛乐接回来才能回京。庞钧那边你找死士护送,务必要保证他活着见到圣上!”
“是!”
青阳的回答铿锵有力。
北笙醒来时,枕榻之上再无旁人,昨夜的感知好似梦一场。
舒棠约莫着时间,估着里头的人醒来,便进来给北笙换上新的衣裳,又端来了吃食。
小心伺候着她,将一小碗肉糜喝完。
脸上那么长一道伤,一碗粥小口轻抿,花了一个大半个时辰才喝完。
舒棠倒是有耐心等她,收了碗又亲自给北笙梳洗,北笙说不了话,只仔细从圆镜中观察她。
一颦一笑眉眼如水,柔媚之姿不输菩然,肌肤比菩然白皙三分,也比菩然多了几分纯情。
她替北笙小心篦着发,也时不时从镜中窥着北笙,柔声道:“我看郎大人对姑娘很是上心,不知姑娘是大人的什么人?”
若不是脸上的伤,舒棠也觉得眼前的姑娘是个极其好看的人。
但男人的心思她自诩还能揣摩到几分,即便大人对这个姑娘有心,但绝不会长久。
谁会喜欢一个脸上有一道疤的人呢?
北笙指了一下另一头案上的笔墨,舒棠会意,将纸笔替她取来。
北笙在纸上细细写下四个字:同你一样。
舒棠看着纸上的字,愣了有片刻,看来郎琢向她介绍过自己。
她温婉一笑,神色暗淡了几分,道:“奴婢是差点被遗弃的人,要不是鬼使神差来了宝定,说不定这辈子都见不到大人,姑娘怎能同奴婢相比?奴婢即便不知姑娘真实身份,也觉得姑娘是个尊贵人。”
北笙没未在表达什么,放下了笔,示意舒棠先给自己束发。
在自己的伤还没好之前,还是当个乖觉的哑巴。
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房门被敲响:“姑娘,有人找。”
是斡风的声音。
舒棠开的门,还以为斡风是来找自己的,柔声问:“来人可报了姓名?”
斡风向内指了指,一笑:“我找的是里头那位。”
舒棠:“……”
里头的那位没有名姓吗?便是这般防着自己?
北笙似乎有所感知,这个时候找她的会是谁,望着斡风静默了片刻,便迈步跨出门槛,绕过舒棠,往楼下而去。
斡风微微朝舒棠欠身,便朝北笙追了上去。
原地只留下了舒棠一个人。
她站在房门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良久,感觉自己在哪都是多余,天下这么大却没有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