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琢早已让人在房中备下了火笼和暖婆子。
到了天黑,斡风和青阳竟然一同从外回来。
两个人脸色一样晦暗,郎琢正拿着火钳拨弄着火笼里的炭火,抬头瞥了他们二人一眼,淡淡:“是撞见鬼了?脸色竟都这般难看?”
两人不敢说话,郎琢心神一凛,看向斡风:“北笙呢?”
斡风一下跪在地上,拱手道:“属下陪徐二姑娘谈完了生意,马车快到驿馆时,便碰上了青阳……”
斡风朝青阳看了一眼,后面的话不敢说了。
青阳声音很底,搭着眉眼不敢看郎琢,“属下劝走了太子,……没劝走勖公子,他执意要来宝定替殿下看望二姑娘,殿下也同意了……”
他立马跪下,急忙道:“都怪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大人降罪!”
青阳和斡风都不敢抬头,郎琢神色有片刻的凝滞,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又往火笼里多夹了几块碳。
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
斡风和青阳对望一眼,心头皆戚戚不安。
青阳小心翼翼的问:“现在人就在驿馆外面,大人要不将他们叫进来?”
郎琢想起了宣政殿外,萧勖当众撇清了自己和北笙的关系。
眼下,他搭着太子的旗号来看望北笙。
说实话,他对萧勖是动过杀心的,让他这个顶着“孽种”恶名的人永藏地下。
从此旁人便不会再诋毁看不起萧勖了,他也不会跟着难受了。
围绕在北笙身边的男子那么多,为何她偏偏会对萧勖动心?
那个全天下都看不起的人。
郎琢想着想着又笑了,他便是泡进醋缸溺毙,也不过是白白搭上一条性命罢了。
奸诈之心又起,他赌萧勖和北笙好不了,顶多说些叙旧之言罢了。
想到此,他抬眸道:“不必,让驿馆的人去给他们俩送两个手炉,让他们多聊一会。”
青阳和斡风面面相觑,大人何时这么大度了?
……
风雪甚急。
两人中间如同隔了一道白色的厚实幕帘。
相对而望,北笙脸上的伤并没有那么显眼。
萧勖一身琉璃色厚袍,双手垂在两侧,积雪盖在了他的冠顶肩头。
温润的面容带着一丝笑意,像是扎根在泥土中迎风摇曳的小草,又像是伫立在江水岸头潇洒游荡的长柳,让人觉得温暖舒爽。
站立许久,萧勖才笑着问:“你还好吗?”
北笙却若如同坠入梦幻之中,她没想到会在宝定看到萧勖。
人在眼前,只这颗心空得难受。
倏然之间,寒意遍布全身,如同脚踩棉花,头重脚轻,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地。
直到那人靠近了她一步,她才回过神来。
“我很好。”她答得言不由衷。
然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已经被他窥见,深邃的眼眸微微蹙起,终究将心头翻涌的情绪都强压下去,道:“你这可不是很好的样子。”
北笙凝望着他。
萧勖神色淡然,抬眸朝狂撒不尽的苍穹望了一眼,心中有万语在汹涌,出口却成了:“我本不该来的,但一听说你被人掳走,便控制不住想要来救你。”
此言一入耳,北笙便觉得自己要疯了。
前世那个挡在她身前,血溅皎洁楼台阶的萧勖又回来了……
北笙一时没绷着,眼泪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她颤抖起来。
即便隔着雪雾,萧勖却清晰看见。
他抬手想要安抚,理智让他缩了回来,只怔怔看着眼前的人奔溃。
看着她瘦弱的肩膀轻轻耸动,强压着声音抽噎。
萧勖静静地站着,仍由风雪砸在他的脸上。他依旧还是不够胆大。
忽然想,自己怎么就没有继承盛乐先王的匪虎之气,只凭着厉胆,将心头所爱扛上肩头掳起就跑,也是一桩快意之事。
可他终究没这份胆气。
北笙抽噎着道:“我对不起你……”
萧勖听着心如刀绞,声音里藏了几分沙哑的哽咽:“你何曾对不起我?是我福薄,配不上你。”
北笙眼眸不敢凝视他,语气依旧哽咽,“不,是我连累了你,是我对不起你……”
萧勖有些恍惚,北笙的话让他摸不着头脑,“你何曾连累我?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不问我的身世就对我好,不像其他人,总是低看我三分。”
他的语气平静,也带着几分发自内心的感激。
他错就错在,他将北笙对他的好误解成了其他的意思,才造就今日两人窘迫的局面。
不然,只当成挚友,便没如今这烦恼。
北笙知道多说他也不懂,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抬手掩去了泪水。
乌黑的眼眸望着他才道:“记住,以后不管我遇到了什么事,都同你没有关系,你要好好的,过好自己的日子。”
萧勖朝北笙身后扫视一眼,驿馆里外都是兵士,都是郎琢带来的人。
北笙的往后的确和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