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闯入菜市场的杨云妻女,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三四岁大的女孩跪在地上,明明是不谙世事的年纪,却好像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肉乎乎的小手不停地擦着杨云的脸:“爹爹,钰儿害怕,钰儿害怕……”
全场一片死寂。
另一侧的木桩,失明的董雪梅什么也看不到,但却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靠在木桩默默地流泪,像是回忆起自己的一生中,好像也曾听过那位死去的女儿类似的话。
没有珍惜啊,没有珍惜。
回想起来,好像自己对她的关心一直不多,她一成年,便像是要甩开包袱一样,迫不及待就把她嫁走。
我的女儿,是不是娘亲没有这么做,你就不会无路可走,去地下街干活?
是不是你就不用死,我也能好好的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不过娘亲很快就要来陪你了……
董雪梅的神色逐渐破败,口鼻喷吐的气息越来越弱,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醒了,醒了!”
得到了医治后,杨云胸口那蔓延扩散的毒素终于停住了,通过透明的肌肤,可以清楚的看见,好像就差那么几个指甲盖的距离,毒素便要攻入心脏。
杨云先是睫毛颤抖,随后很快便睁开了一双疲惫的双眼。
众人惊喜无比,开心的抱作一团。
文秋颖泣不成声地将杨云抱入怀中:“杨郎,我和钰儿没有你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了,幸好,幸好你还活着……”
杨云怔在文秋颖的怀里,茫然地转头看面前的路寒,凌梁,似乎还不明白为什么妻女会出现在面前。
“杨郎,咱们以后不干这个了好不好?”文秋颖擦擦脸上的泪:“咱们做些小本生意,一家人平平安安的,不要再追逐那些危险的罪犯了,你看看折梅手把你折腾的……”
说着,她眼睛又红了。
然而这一句话却像是刺激到杨云的记忆,他一下想起了什么。
杨云猛然抬头望向路寒,焦急无比,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可声音刚发出来,众人的神情就变了。
“啊……啊!”
猩红的血,沿着杨云张开的嘴巴一路流淌而下。
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文秋颖在内。
惊恐之下,她竟然松开了抱住杨云的手,身体如筛子般颤抖。
只是一个呼吸间的功夫,情况再次改变。
杨云苍白的肌肤之下,原本已经开始恢复原样的红色血管再度变色,紫黑色的经脉沿着他的脖颈一路蔓延向上,很快就爬到了他的脸颊。
他的眼神开始失焦,瞳眸涣散,开始呈现出如董雪梅一样的症状。
“不对,哪里不对……”路衡头皮都在发麻,喉咙像是塞进了一块石头。
可杨云却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他的喉咙一遍又一遍焦急的发出音节不清的声音,需要很认真,很靠近,才能模糊的辨别出他在说什么。
“凶手……凶手……是……”
他什么都看不见了,有浓郁而又炽热的蒸汽从他的肌肤之下升起。
滚烫的高温刺痛了文秋颖的身体,她的理智在告诉她必须要离开杨云了,可情感却告诉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四面八方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人们目睹杨云的惨状,他的双眼就像是融化了一般,化作黏糊糊的血团砸在地上。
在这一幕发生之前,路泽眼疾手快,上前一记手刀将他的女儿劈晕,顺便还将文秋颖给拖走。
“不要…不要!”
文秋颖悲痛交加,在路泽的手中崩溃大哭,挣扎着想要扑向杨云:“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不是给他喂解药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
杨云真的看不清了,甚至可能都听不清了。
可众人还是看到了他眼角滞留的泪。
他仍旧死死盯着路寒先前所站的位置,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
明明承受着风暴般的痛苦,却仍旧想要留下些线索。
这时,一片混乱当中,众人又听到了那一声清晰无比的叹息。
天空忽然就这么下起了雨,无数颗透明的雨滴像是将一方天地切割成无数块独立的空间,薄雾弥漫,路寒笔直的身影好似模糊了。
他不知何时半跪在了地上,将杨云的头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肩上。
江禾从未见过路寒的脸上出现过这样的神态,平静,但却苍凉。
明明只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而已,他的脸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神情呢?难不成他还见惯了生离死别?
“大虞不良人,重蹈覆辙者,杀。背信弃义者,杀。成事不足者,杀……”
江禾站在雨中,茫然而又无措。
她想起来了,这是不良人的三大铁律,几乎刻进了每一位成员的骨子里,她还是第一次听路寒主动提起。
因为在此之前,路寒虽然是“少司”,但给人的感觉总像是身不由己,命运推背,不得不任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