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邵搂着赵枝枝几个翻滚,直到后背狠狠砸上一块突出的岩石,那种撕裂血肉的剧痛才堪堪止住他的去势。他抹了一把脸颊被长剑划出的血迹,目光沉沉地打在从山洞深处缓步走出来的两道人影身上。
哒、哒、哒,拐杖着地的闷响。
有火柴相擦的声响,一抹火星微闪,接着是火把的亮光,并列着先后亮出熊熊的热焰。
大长老拄着拐杖缓缓走近,火光投下的阴影加深了她脸上可怖的纹路,那双浑浊的双眼阴恻恻地先落在了魏邵身上,似乎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很快,就更加凶狠地砸到了赵枝枝脸上。
“我的好圣女……”,大长老似笑非笑地摩挲着拐杖头,苍老的手背青紫色经脉根根暴起,让人毫不怀疑那力量可以捏碎人的喉咙,“这么大的雨,你要和一个外人,去哪里啊?”
赵枝枝受不了大长老的嗓音,那种仿佛被潮气腐朽了十几二十年的衰朽感,被粗糙铄石铺满的颗粒感,一下一下,带着无尽的阴谋冷意,仿佛在狞笑着给赵枝枝铺下天罗地网。
几乎是一瞬间,赵枝枝就明白了大长老的意思。
她在保全赵枝枝的脸面,告诉她,现在回头,你还是天医门的圣女,这个外人鬼迷心窍,自有他的下场,一切都与赵枝枝无关。
赵枝枝暗中拍了拍魏邵几乎要立刻拔刀的手,同时,在身侧的包裹中迅速找寻着什么,借着身前魏邵身躯投下的阴影,飞快地拔掉瓶塞、抬手倒下,然后……
耳边剑刃铮鸣声飞快扑来,魏邵抬掌去迎,却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大力,将他猛地推歪了些许,而少女湿润发梢的雨点扫过他眼尾,衣衫飞扬之际,竟是赵枝枝迎上了那来势汹汹的剑气!
黏腻浓稠的鲜血在赵枝枝面前一滴滴砸落。
一寸之距,只要林峰再晚一刻,那柄削铁如泥的剑便会毫无保留地劈向赵枝枝的脸,会残忍地在那样一张可爱的面庞上留下怎样的痕迹,林峰不敢细想。
他只是颤抖地紧紧用掌心攥着剑刃,放任自己的血泼洒一地,溅到了面前少女的衣摆上。
“你要杀了我吗,林峰大哥?”
赵枝枝面色惨白,却强忍着浑身的酸麻挺直了身体站立着,连嗓音中的颤抖都被她谨慎地掩去。
只有被她推到身后的魏邵,能看清她背在身后的右手抖成了什么样子。
他没想到,那么短的瞬息里,赵枝枝一面承受着大长老的压迫,一面却还能理智地翻找出腐蚀绳索的药粉,甚至预料到对方会以怎样的形式率先发难,竟在电光石火间以自己小小的血肉之躯、想也不想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仅仅因为大长老一句,“一个外人”,赵枝枝便身体力行地告诉所有人,她是和他站在一起的同阵营。
魏邵的手后知后觉地泛起一阵后怕至极的颤抖,林峰亦然。
被当场看破身份的震颤褪去后,他缓缓收剑,掌心刚一张开,便是血肉淋漓的剧痛,逼出了他额角几分冷汗。
“你……还记得我?”
“原来你也知道我服用了忘忧丹。”赵枝枝却反应极快,根本不给林峰思考辩驳的空间,“你知道,却不告诉我,放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现在又随着他们要来杀我。林峰,这一切都是你自愿的吗?你心中的善恶是非,到底是什么样的?”
火光交错映照着人影,恍惚地在林峰慢慢褪去血色的脸上跃动过去。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赵枝枝竟然记得自己的震撼、居然会记得自己的惊喜、但自己却把她逼上绝路的懊悔,各种情绪疯狂在他脑中天人交战,直到身后一道黑影打来,伴随着一声阴冷可怕的暴喝。
“林峰,蠢货!忘忧丹的效用你比谁都清楚,她怎么可能还记得你!骗你心软罢了!”
赵枝枝眉心一跳,果然还是大长老老谋深算。若非是之前艰难险阻的逃亡路上,赵枝枝为了缓和气氛,一直缠着魏邵给她说些在外面见到的风景和故事,试图勾起些自己的回忆,她是从来都不记得有林峰这号人物的。
虽然魏邵谨慎地告诉了她关于自己落水遇害的一系列猜测,种种表征都指向了林峰并非一个值得交心的人。
但亲眼见到林峰的那一刻,或许是因为林峰下意识流露的担忧、见她喊出他名字的惊喜、惊慌地收手怕伤到她的表现,都真实地不似作伪,赵枝枝才敢咬着牙和他讲道理。
事实证明她或许不是彻底猜错了。
大长老的拐杖裹挟着烈风朝她逼来的那刻,眼前的人忽然顺势而动,猛转身生生迎上了那道来势汹汹的长棍,被逼得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终于支撑不住扑地半跪,呕出一口黑血。
而在转身之前,林峰毫不犹豫地把赵枝枝推回了魏邵怀中。
魏邵准准地接住了赵枝枝,安慰似的伸手在她后背轻轻拍打,把她因被冷汗浸湿而粘腻在一起的发丝捋顺,将人抱到了远离争斗中心的一处小角落里,拿火折子点起了一小簇火团。
林峰面前的地上是一地逶迤的血色之花,大长老那招是真的动了杀心,几乎要把他的肩胛骨砸碎,剧烈的惨痛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