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崇岛。
海风呼啸,今天温度偏低,乌云低垂,海鸟飞得很低,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韩吟玥衣着单薄,推着一车浆洗晾干好的衣物沿着海岸艰难而蹒跚地走着,准备分发给岛上的人。
大风吹乱了她枯黄如衰草的头发,迷住了眼睛,却不敢停下来整理。
因为身后还跟着岛上寨子里的管事大妈,严密盯着她的动向。
但凡有一丝怠慢,皮鞭就会狠狠打到她后背上,回去后会被罚一天不能吃饭,甚至还有更苛刻更折磨人的惩处——
就如这三年的每一天一样。
三年了。
她被送上岛已经三年了。
娇嫩细腻的皮肤已被海风吹得黝黑,生了晒斑。
原本用来设计珠宝的纤纤玉指,磨出了老茧。
她不知道这一千多个日夜怎么熬过来的。
三年前,她被霍胤送到了岛上的一个寨子,还没来得及嚎哭,就被几个老婆子先连揍了三天,立了个下马威,打得她接下来的日子再不敢吵嚷着要回去。
后来,她成了那个寨子的一个成员,底层成员,和其他几个年长的女人一起负责岛上部分成员的生活起居,帮他们洗衣服、做饭等。
她观察了几个月,期间,试着跑了两次,被打得不成人形,最后,终于死了心,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而且,就算能侥幸逃出寨子,她也没有船能够逃回陆地。
她更没有夏妩运气那么好,可以奢望有人来救自己。
秦家夫妻恨铁不成钢,不会。
而少年时那个心疼她的人,更不知去哪里了。
或许,她只能等着哪一天,死在这岛上。
除了身体上的巨大辛劳,她更要时刻想办法防范着岛上异性的骚扰。
那会儿,她才深深体会到自己当初将夏妩送来这岛上,有多残忍。
在这岛上的几天,夏妩也如自己一样惊惧万分,万念俱灰,生不如死吧?
只是,夏妩几天就离开了。
而她,却在这里受了三年的折磨。
她更明白了什么叫自作自受。
原来,这就是。
给予别人的痛苦,老天爷十倍还给她。
报应不爽,谁都别想逃。
雨,终于飘下来。
后面跟着的大妈匆匆撑伞将洗好的衣服挡住,对着慢吞吞的韩吟玥斥了一声:
“下雨了,快点走!以为走慢点就可以不干活了!衣服淋湿了又要重新洗一次!”
雨水滑进她眼睛里,刺激得很痛。
韩吟玥忍不住,停下脚步揉了揉眼睛。
大妈见她非但不加快脚步还停下来,气得够呛,一鞭子甩上去。
韩吟玥无声地扑倒在前面的沙滩上,连呼痛声都发不出来,头埋在地上,身体颤抖着。
“装什么?给我起来!都来三年,还是这个死样子!还真拿自己当千金小姐啊!”
伴着怒骂,几鞭子再次摔到她的后背。
岛上用来惩罚不听话新人的鞭子极锋利,不知道用什么做的,鞭鞭入肉。
韩吟玥迟了些爬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打烂,皮肉开绽,加上雨落下来,打在伤口上,更是疼得哀哀嚎出声。
大妈见她还是没马上起身,上前就拎起她衣领,翻了个面,却看见她脸红得厉害,唇瓣在弱弱翕动:
“……我身体不舒服,对不起……真的没力气了……你打死我,我也没法做了……”
大妈手一摸她额头,立刻皱起眉,这不禁用的,发烧了,难怪今天做事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这样子,也没法强行让她做事儿了,毕竟是个年轻的,还想留着多使唤几年呢,这么早死了,也太可惜了!
她撇下韩吟玥,狠狠撂下一句:“自个儿滚回去,先把其他的活儿都干了,我回来再检查!可别趁我不在动什么小心思,你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说完,自己举着伞,推着一车衣服,走了。
韩吟玥看着大妈离开,在雨里慢慢爬起来,拖着沉重的身子,先走到附近一个棚子里避雨,想等雨停了再回去,也能趁机好好休息一下。
其实,她从昨晚就开始发烧了。
长期的营养不良、生活简陋和超负荷的体力劳动,加上经常性处于紧张痛苦中,让她这几年经常生病,每次生病了都是自愈,根本别指望被送去岛上的诊所,最多就是吃个退烧药。
去年也高烧过一次,连烧四天,她在迷糊中,以为自己要死了,其实想想,死了也好,可最后,还是撑了过来。
她抱着膝盖,坐在棚子下的凳子上,虚弱的身体靠在墙上,看着外面的雨。
偶尔难得的休息时,她就会想年少时在玉檀寺,和霍二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成了三年以来,唯一撑着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此刻也一样,她想着想着,嘴角勾起了难得的笑容,连发烧的难受都减少了不少。
她还记得,那天也是下着雨,她跑去玉檀寺见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