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娩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太后,只好静了声,抬手替她顺着后背。
一下。
又一下。
太后的情绪过于激动,又强撑着精神拉姜娩说了这么久的话。
期间,她还在迷糊之间说起了皇上幼时的事情。
“皇上生下来的时候皱巴巴的,哀家觉得他丑,多半继承了哀家的样貌。”
“后来皇上渐渐长开,哀家瞧着一日比一日欢喜。”
“他小时候很听话的。”
“可是后来,怎么就……”
“是哀家无能,是哀家没本事护好他。”
“是那些皇子们的错,是那些见风使舵的宫人们的错。”
“他们见哀家不得宠,见哀家生得儿子没有别的皇子有背景,有世家大族做靠山,也没他们聪明,所以不把我们母子放在眼里,所以肆意地践踏我们母子,凌虐我们母子。”
“……”
姜娩听着耳边一句接着一句的话,心中想的却是裴相和。
他本也是天之骄子的。
却在一夕之间失去所有,跌落泥潭。
他从不在自己面前提起过往,也从不说少年时期流落在外的他过得有多艰难。
然而他越是不说,越是不提,姜娩越能从太后所说的话里面感受到裴相和独自在宫里跟虎狼缠斗的危险。
那时的裴相和,也不过十三岁的少年,却要学着放弃曾经拥有的一切姿态,学着亲手碾碎自己的每一寸傲骨,把自己弄得鲜血淋漓,日日还得提心吊胆地在宫里应对,在他恨不得将其杀死的这群人的眼皮子底下谋生。
等太后睡着,姜娩扶她躺下。
于嬷嬷守在外面。
姜娩轻手轻脚地出去,走到殿门口时,对上于嬷嬷投来的视线,她将食指竖在唇边,低声道:“于嬷嬷,太后睡着了,她没喝药,还打翻了药碗,您记得等会儿派宫人进去收拾一下。”
于嬷嬷:“是。”
姜娩提了裙摆,迈过门槛。
于嬷嬷跟着她:“老奴送娘娘出去。”
姜娩想说不用,可回想起太后浑浑噩噩的状态,又有些话想问于嬷嬷。
两人走了一段路,姜娩让金钏四人靠后,问于嬷嬷:“太后的身体如何?有请太医看过吗?”
于嬷嬷眼眶微红,她是年轻时就跟着太后的,也忠心耿耿:“请了,太医们束手无策,说……说太后身体亏损严重,大限将至。如今太后时常犯糊涂,还老是发呆,或是中途睡着,然而她睡眠很差,往往是一会儿就醒。按太医的说法,太后目前是过一天,算一天。”
姜娩:“那此事可有禀报皇上?”
于嬷嬷:“说了。”
姜娩:“皇上不来看看吗?”
于嬷嬷:“……老奴去说了一次又一次,可皇上沉迷丹药,沉迷跟那几位道长交谈,不见老奴。便是知晓太后的身体情况后,皇上的态度也十分冷淡。”
从长宁宫出去,姜娩不免心中滋生出几分惆怅。
她没有回坤宁殿。
而是去了玉和斋。
她坐在书房里,看着整洁的摆设,缓步走到窗边,举目望向夜空。
风有些凉。
姜娩杏眼一眨,无声轻叹。
思念的情绪在眼底化开。
她想裴相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