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御书房的小皇帝坐姿却半点也不正经,面前摊着一张奏折,他却在上面画了个王八。
扶隐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全当看不见。
沈怀序悄无声息地走进御书房,尚未见礼,便听见一个少年的声音:“你就是鹤青?鹤先生的书童?”
鹤青这个名字是沈怀序随便取的。于是她行礼道:“奴才鹤青,叩见陛下。”
话音落下,她听小皇帝又嘟囔了句,“这声音细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隐于面具下的脸庞终于在此时有了些许波动,扶隐问道:“不知陛下召她前来所为何事?”
小皇帝这才想起自己的意图,眼眸极亮地看向沈怀序,“小书童,朕且问你,你是不是跟你家主子一样能飞?”
没等沈怀序回答,静立一旁的扶隐便道:“陛下,鹤青只是一普通人。”
小皇帝的视线在扶隐和沈怀序之间游移片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鹤先生放心,朕只是随口问问,哪怕小书童会飞,朕也不会拿自身安危开玩笑的。”
他又看向小书童,“小书童,你年岁几何?”
扶隐又忍不住皱眉,不过这次没等他开口,沈怀序抢先道:“奴才今年刚十一。”
她的声音不适合扮作男孩子,往小了说更合适。显然这小皇帝对鹤吟很好奇,她身为鹤吟的书童,年岁越小越好接近。
“这么小?”小皇帝嘟囔了句,他脸上的好奇与探究如潮水般褪去,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无趣。你这小书童跟你家主子一样没甚意思,算了算了,退下吧退下吧。”
他神情恹恹地摆摆手,嫌弃的神情不似作伪。
从头到尾只说了两句话,一会儿被说像小姑娘一会儿被说没意思的沈怀序:“······”
暴露在外的眼睛快速从小皇帝身上掠过,沈怀序来不及细想便退了下去。
沈怀序离开了之后,扶隐便想紧随其后,尚未开口却被小皇帝打断。
“鹤先生——朕既然尊称您一声先生,您不该为朕分忧吗?”
扶隐按捺住性子问:“敢问陛下为何事忧心?”
“这些。”小皇帝一指桌上的奏折,似是十分头疼,“折子从前都是相父要做的事,相父不幸身死,朕又不甚精通,不如由先生接手如何?”
与沈怀序不同,扶隐不管小皇帝是试探还是真的摆烂,他左耳进右耳出,安慰也不走心:“陛下可以学。”
小皇帝被他这话噎了一噎,盯着他看了半晌才重又开口,“鹤先生难道不想……”
“回陛下,不想。”
小皇帝似是不解,又问:“为何?”
扶隐丝毫不客气地问道:“陛下可知这天下有多大?”
小皇帝在愣怔过后眼底流露出向往,他自出生起便被拘于这一方天地,连湘仪城都不曾好好逛过,哪里知道天下有多大?
什么狗屁皇帝,不过一井底之蛙。小皇帝愤愤地想。
“臣知。”不等他回答,扶隐便自顾自说道。
闻言小皇帝忽地笑了,“鹤先生身有双飞翼,天下之大任您翱翔,看不上南夏这一亩三分地也是应当。”
御书房内不知何时只剩下了小皇帝和扶隐二人,小皇帝的目光虚虚落在一处,收敛笑意若有所思。
这时的他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像个久经沉浮的帝王。
他背靠龙椅低声说:“鹤先生有所不知,相父摄政时朕虽寒心却也知道韬光养晦静待时机,以期能够重夺大权,守住危氏一族的荣耀。可自从你出现之后朕忽然不这么想了。
说出来不怕先生笑话,朕从小便不喜拘束,幼时顽劣,多次想掩人耳目逃出皇宫寻求一时的自由,却终究不得。眼下不同了,你的出现又让朕重新燃起了这个念头,朕想着,若你想要这天下,朕拱手相让就是,不曾想世人趋之若鹜的至高无上的权力,你却不屑一顾。当真讽刺。”
扶隐像是丝毫不曾留意到小皇帝说出的这番话中的复杂意味,面具后的脸色更加冷淡了,“臣不会在南夏国逗留太久,陛下不要想不开。”
小皇帝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他又问:“先生非走不可吗?”
“回陛下,是。”
“好吧。”小皇帝站起身,“先生离去之时,朕会亲去为先生送行,南夏国永远为先生敞开。”
重沈怀序和扶隐二人重新会合时只对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回到自己的地盘之后,沈怀序才从扶隐口中了解到小皇帝在她离开之后说了什么。
沈怀序细细回味一番,不由得笑了,“小皇帝挺聪明的,一番话说得真假参半,叫人分辨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若他的相父好好教导于他,南夏在他的手里就此崛起也说不定。”
扶隐听着有些不是滋味,那小皇帝整日想着撂挑子不干,哪里值得这样夸?
教养让他只能在内心腹诽而干不出来说人坏话的事。
他干巴巴应了声:“哦。”
“既然已经跟小皇帝挑明,趁此机会离开南夏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