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眼下圣上沉疴难起,听上月吐血数升,如今殿下远在燕赵,圣上卧病床榻,山河相隔,万一有变,恐怕于我们不利啊。”
“本宫乃是大齐太子,国之储君,名正言顺,有何忧虑?当初父皇派本宫来津,是让本宫铲除刘雨霏余孽,努力推行新政。眼下叛贼余孽既除,新政稍有起色,百废待举,怎可轻易离去!自古忠孝两全难,身为大齐太子,本宫眼中有的,只能是祖宗江山社稷!父皇素来仁德,自有神灵庇佑,眼下只是龙体微恙,不日即可痊愈,不必担忧!”
广德二十三年四月初二日,津巡抚衙门,太子刘无忌召集一众东宫幕僚议论新政推行事宜,几个心腹大臣已经提前得知心城情报,情报显示广德帝刘堪病危,命不久矣。
于是众人纷纷劝刘无忌立即赶回京师,主持大局。
“本宫心意已决,诸位不必多言。”
刘无忌轻易的否决了幕僚们对他的建议。
以太子对他爹病情的了解,刘堪所患的风痛之疾并不怎么致命,更不会到什么弥留之际。
在过去的十年时间里,广德帝疾病不止一次发作,每次都到了“弥留之际”,结果每次都能被太医治好,事实上,刘堪在还没继位时便经常因病昏厥。那时候太祖皇帝刘招孙对这位这个儿子很是不屑,只以为刘堪是在装病。
在刘无忌看来,这很难不是广德帝对自己的又一次试探。
父皇对自己诛杀刘雨霏、诛杀叛军余党一直颇有微词。此时若自己全然不顾津新政,擅自率兵南下,或许就中了父皇诡计。
或许是广德帝准备废黜太子,或许还有其他阴谋。
就在众人准备劝太子时,太傅康光绪提前开口话了。
“殿下勿忧,我朝以孝治下,在孝道面前,新政也是可以从长计议。”
作为前朝勋贵康应乾之子,康光绪脑子显然要愚钝一些,不过他对太子颇为敬重,辅佐刘无忌。
“底下再大的事大不过圣上的龙体,龙体耽误不得。若佑大齐,广德帝龙体康健无恙,太子此时返回京师,可谓殷勤备至,圣上也会欣慰的。”
康光绪出了自己的判断,众人立即纷纷附和。
“殿下放心回京,津新政,交给老臣即可。”
刘无忌面露为难之色,沉默良久,对康光绪点头道:“那便有劳康大人了,当年康阁老辅佐太祖,打下这江山社稷,立下汗马功劳,如今本宫又得你相助,你们康家两代为相,属实不易啊。将来若能继承大统,还须康大人多多分担国事啊。”
康光绪胡须颤抖道:“殿下心念老臣,臣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陈名夏在旁催促道:“急如星火,殿下速速决策,熙宁公主正在心城,殿下切莫步当年广德帝后尘啊。”
周围气氛顿时紧张紧张起来。
熙宁公主刘若敏自幼便深受广德帝宠爱。
这位大齐公主的长相和她的姑姑刘雨霏颇为神似,都是体丰硕,面额广颐,雍容华贵,以至于坊间谣传,熙宁公主有帝王之相。
广德十五年后,老皇帝身体每况愈下,西洋医官和太医院的医士们都素手无策,无奈之下不得不求诸鬼神。
熙宁公主为了给父皇治病驱邪,就近往太和山祈福,开始频繁往来心城与太和山之间。
可能是受皇爷爷——那个致力于长生不死的大齐太祖皇帝——影响,刘若敏在诵经许愿之余,渐渐跟随道长们研习烧丹制药,最终沉迷道门。
广德十八年,在服下玉虚宫张道长仙丹两颗后,广德皇帝病情稍缓,这一神迹更加坚定了熙宁公主求仙问道的决心。于是她不顾父皇反对,于次年三月在太和山玉虚宫出家为尼,道号玉因。
太子刘无忌和熙宁公主相差十五岁,因为是异母所生,再加上交往甚少,所以兄妹之间感情淡漠。刘无忌对这个熙宁公主的印象还停留在广德十九年她刚成为太和山道士来心城皇宫进献仙果的画面。
玉因道士身披道袍,将佛尘插在腰带上,手捧木盘,对龙椅之上的大齐皇帝表情虔诚道:
“陛下,太和山榔梅数终于成了,张真人每年用金顶上的积雪浇灌,连续浇灌了五年,不想今年功德圆满。这是降的祥瑞。”
老迈的广德皇帝目光盯着出家为道的女儿,情绪激动,挣扎着从龙椅上坐起,龙袍之下的瘦削身体微微前倾,李公公连忙上前接过木盘。
刘堪一边看着仙风道骨的女儿,一边抓起一只榔梅仙果,大口大口咀嚼起来,看得旁边侍立的李公公目瞪口呆。
“给太子也吃一个吧。”
李公公举着木盘来到刘无忌面前,太子强颜欢笑,俯身瞟了一眼,盘中仅剩的几枚果子瘦瘦,色泽黯淡,果皮也略显干瘪,看起来就像后宫老妪的脸。
不知是刘若敏从什么地方弄来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