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很想哭,可却哭不出来,只觉得心口被浸满盐水的棉花塞满,苦涩疼痛又憋闷,那盐水浸入他的骨髓,他的所有伤痛在此刻被加倍的重演,他脑海如一片荒原,他的心如在这片荒原中迷失放下的瘦马,夕阳西下,尘烟袅袅,他赤手翻出空海和罗木葵的残骸,闭上眼睛一分一秒也不敢多看,他害怕多看一眼,他再也不想苟活在这个世上。
他合葬了二人,又在他们的坟前跪坐到天明。
次日,他伸手撑地起来,十根手指被木刺砸破的伤口已经结痂,他抬头望天,见冬日的天空灰蒙蒙的,透着无边无际的透骨寒意。
他背对着佛光寺走,再次抬头时,见右边慢慢拾阶而上的两人,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异,见他全身上下脏污不堪,面如死灰,双手是血。湫儿以为他是大火中的幸存者,快走几个台阶,站在他面前问道:“如济,佛光寺发生什么事情了?空海大师呢?你没事吧?”,她脱口问出几个问题后,才想起此行来做什么的,可现在显然不合适说。
江如济不说话,看也不看她一眼,见余天凌也向他走来,第一次没理他,又向下走。
余天凌时刻记得他此行的使命,好不容易找到他,他要抓住机会,“如济,我们来找你,是想和你说,湫儿是被我师父逼着嫁给我的,我们不是真的。”
江如济略停了停步子,很快又向前走,余天凌追上他,“那天你走后,湫儿每天都很痛苦,我们找的你好苦,你别生气了,湫儿真的不是故意的。”
江如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蹙眉道:“事已至此,覆水难收,此后形同陌路,莫要纠缠。”
湫儿身子微微一震,脸色大变,见江如济走远,又要追上去,余天凌抓住她,道:“看他还没有消气,过两日我在陪你找他,我们先回去吧!我心里还记挂师父。”
“不,师兄,他的性情,我比你清楚,他从不说伤人的话,今日所言定是绝笔了,是不是空海大师出事了,我要去问个明白,你先回客栈等我。”
江如济突见湫儿他们,真如雷霆霹雳当头一击,浑身冰凉,身子发抖的厉害,见前面有一个酒家,进去要了一壶酒,坐下来喝尽,喝着喝着就觉得人倦怠至极,伏案不起。
直到掌灯时分,铺子打烊,他才晃晃荡荡地从里面走出来,不知湫儿一直跟着自己,他内力全无,五感自不如从前敏锐。
他踉跄前行,觉得这条路颇为熟悉,忽而想起是那日他擅离职守,从金夜狄手中带走湫儿,从宣南王府出来走的路,那时的他还能护她周全,而现在的自己是个废人,还有什么用处?
无云无月,他醉眼迷离,路过一个糊纸笼的铺子,拿了一个白纸灯笼,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捏住钱袋抛给了店家,他又想在写上父母的名字,后甩甩头算了。
他迈步桥上,想到下游去放灯,才行到高高拱起的桥身,寒风袭来,胃里翻江倒海,酒气上涌,他空腹喝了冷酒,又被冷风一吹,禁不住右手扶着栏杆吐出残酒。
手中一松,白纸灯笼被风吹走,一潭幽深的寒水上,飘着一个快要浸入的白纸灯笼,水波荡荡,白纸灯笼越行越远,上天偏叫我祭奠亲人也不如愿吗?他脚下一虚,身子直向潭水中心跃去。
那日母亲推他入水也是冬日,他在水中奋力挣扎,这夜,他为生父母入水也是冬日,他任由寒水将他吞噬。
青黑夜色下,夜静无人,他落水声极其刺耳,湫儿远远看不真切,跟着他想找个机会和他说话,怎么就突然跳了河?疾风掠过,一道影子扎入水中,扑腾了几次就把江如济背在身后,游到了岸边,湫儿过去看是鹰扬,来不及说话,就近给他指路,去了适才的酒馆。
等鹰扬忙活完,江如济躺在床上,湫儿方才问他因何出现,不想鹰扬同话问她。湫儿料想他知道她和天凌成婚的事,一时红着脸,不好接话。
鹰扬避开话题道:“湫儿姑娘既已为人妻,就该知道避嫌,不好在纠缠少主了吧,现在又是深夜,请速速出去,这里有我照应即可。”
一句话说的湫儿立不住脚,便退了出来。一夜无眠,活活挨着度过。
到了第二日,湫儿早起去看江如济醒了没有,却见小二端早茶在房里,湫儿也就留在屋里。不多时,鹰扬从外面带进来一个郎中,急急道:“快给我家少主看看怎么了?”
那郎中左右搭脉后,开了方子,鹰扬又命小二去抓药,湫儿亲自借用厨房去煎药,又细心给江如济喂下,无处不妥帖,鹰扬才开口道:“湫儿姑娘,这有封密函,侯爷又不在,宫里命我来寻少主,适才那郎中说少主受了寒毒,要休息几日,而我要速速回去。”
“我来照顾他,将军安心去,等他醒了,我会告知他。”
不想,等鹰扬走后,江如济突然四肢僵硬冰凉,没有体温一般,湫儿慌了,命小二又去寻那郎中前来复诊,郎中见湫儿妇人打扮,起初是为了让云垚子相信,也没时间换了发饰,道:“夫人,我在开一个方子,您相公身子虚弱,像是新伤旧疾并发,寒毒若是攻了心脉还是很凶险的,不过,我是这一带的神医,不同凡人,只要夫人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