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杨老师,的确是相识在府学。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是我岳父的好友,他才因此,对我多有关照。”
康荀道:“我想的果然不错。”
“我一直以为,你是肖家村那个朴实、需要我照顾的同窗,但其实你早就在背地里,飞上了高枝。”
“当初,我为了父亲和大哥的事,四处奔波碰壁,你看我像只没头苍蝇当初乱撞,是不是觉得很有趣啊?”
“难道你以为,当初是我见死不救?”肖翰怔怔地看着康荀,良久没有回神。
“当初你说你去求杨广和,他明明可以及时给知县去信,可他偏偏要等到第二日才去。”
康荀一脸嗤笑,不停地呢喃道:“就这一日的功夫,就差这一日,我康家家破人亡了!”
“所以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肖翰问道。
“是不是也不重要了,反正你我的关系,也回不去了。”康荀摊手道,“不是吗?”
肖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
“是回不去了。”
“你好自为之吧。”
他忽然觉得,自己今日不该来的。
肖翰起身,弯腰走出牢门,在即将远离那一刻,康荀叫住了他。
他停住脚步。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斩草除根。”
“无聊。”
肖翰听着他的话,吐出两个字,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诏狱。
出了大牢,他独自走在回廊中。
魏恒凑了过来,小心问道:“肖大人,那康荀的家眷,怎么处置啊?”
肖翰脚步停住,犹豫了片刻,问道:“都放了吧。”
“放......”魏恒刚要点头,反应过来他的话,疑惑道,“啊,放了?”
“那这康荀?”
肖翰问道:“他被人指证,勾结逆党,该当如何?”
魏恒道:“勾结逆党乃是不赦之死罪,大人仁慈开恩,饶他家人一命,已是开了天恩了。”
“他怕是难逃死罪了?”
“可除了许昌的证词,别无它证,他自己也没有画押认罪。”肖翰淡淡道。
魏恒抬头看着肖翰,试探道:“逆党一事,事关重大,这康荀又对大人您心生歹意,便是皇上,也容他不得。”
肖翰瞥了他一眼,说道:“办案还是要讲证据的,不遵制度,那还不乱了套。”
“那......此人有了嫌疑,应当先控制起来,待案件水落石出,再行论处。”魏恒小心地回道。
见肖翰默然不语,心知他是默认了。
“请肖大人放心,此案属下会亲自负责,若有进展,一定第一时间向您禀报。”
“辛苦你了。”肖翰点了点头,在魏恒的护送下,登上车回去了。
望着远去的马车背影,魏恒不由得感叹。
这肖大人还是心软呐,没有置那姓康的于死地。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怪他心慈手软,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听说还是同窗,每日读书朝夕相处的,交情可见一斑。
虽然做下了错事,但好歹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局面,把人关进牢狱,终生不得出,也算严惩了。
肖翰回到家,刘兰蓁见他独自站在门边观望,怔怔地发呆,知他情绪低落,便拿了一件披风,上前要替他披上。
“入秋了,当心着凉。”
肖翰却抬手阻止了她,轻声道:
“无妨,些许凉意能让我更清醒。”
刘兰蓁轻笑道:“哪里的话,你已经很好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有些人,留不住便不留了吧,忘了吧。”
肖翰无奈道:“我不是伤怀,只是有些感叹罢了。”
“我从前以为,他是因为我在梅家没落后没有帮他,而对我生了怨怼,却没想到,就连康家那场灾祸,他都把我算在了里头。”
肖翰将他二人的恩怨慢慢说来,刘兰蓁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我从来都不想过,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会有这么多心思。”
刘兰蓁道:“要恨一个人,还愁找不到理由吗?”
“良善可以被说成软弱,清正可以被说成虚伪。
不管你如何做,他都会找借口,不是你不好,只因他无法直面自己的无能,要把一切都归咎于旁人罢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和难言之隐,若是仅仅因为旁人无法坦诚相待,就迁怒于对方的,这样的人,也不必交往。”
这单纯就是自私嘛!
“夫人说得是。”肖翰喃喃道。
其实他今日去,只是想寻一个答案,但后来发现,没有任何意义。
康荀如此,只是因为自己站得比他高罢了。
肖翰摇摇头,想把这些不重要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
时光荏苒,很快就到了年下。
又是一波拜访走动,好在肖翰的亲友多不在京城,只捡了要紧的几个去走走,余下便自己在家闭门谢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