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子拂尘疾舞,袖袍飞卷,带出一阵偌大劲风,霎时之间,箭矢转向,反往众侍卫身上射去。
一众侍卫哪曾料到此等变故,当先数人顿时中箭倒地,血流不止,更不乏一箭贯穿二人。
凌钦霜挡在太子驾前,将羽箭一一拨落。他心知单凭大内侍卫,根本难以能抵挡一流高手,心中忧急,却知龙归仍虎视眈眈,哪敢分身?此刻眼看乾坤子携二少主夺路而去,又连伤诸人,情知不能再拖,长剑斜引,将一支羽箭粘在剑端,刷地甩手射出。
长箭破空,只听一声惨哼,正中乾坤子后心。鲜血四溅中,乾坤子微微一顿,身子跌倒,但他随即跃起,一瘸一拐隐入了暗处。一众侍卫发一声喊,却并无一人敢去追击,显然都被对手吓破了胆。
何灌顾不得浑身浴血,连忙冲到太子身前,跪地说道:“属下护驾不力,殿下恕罪。”
赵桓早已吓得呆若木鸡,哪有心思问罪?颤声道:“何……何大人请起。”
何灌挥刀喝道:“刺客尚未去远,兄弟们给我追……”
他话音未落,凌钦霜已上前拦阻道:“大人,此刻不宜分兵抓人,若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只怕圣上、太子有失。”他一出声,便将何灌的声音压了下去。
何灌望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在哪里当差?我怎么没见过你?”
凌钦霜自知此刻若要表明身份,势必被认定为刺客乱党,当下躬身道:“小人入东角楼未久,尚无缘得见大人。”东角楼便是大内侍卫平素歇居之处,凌钦霜当年亦曾在那里居住一年有余。
何灌“嗯”了一声,却是将信将疑:“新来的?我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凌钦霜的画像早已贴遍大街小巷,何灌又怎能想到这个悬赏通缉的头号钦犯竟敢混进宫中?
何灌虽觉其人可疑,但情知其言有理,当下喝令众侍卫簇拥着赵桓来到玉华阁。
凌钦霜仗剑立在太子身侧,心下奇怪:“那龙归为何竟不出手?莫非另有阴谋?”举头望时,玉华阁顶空空如也,哪有龙归的影子?
正自惊疑,却见赵桓不住打量自己,问道:“你所居何……何职?今夜救驾有功,功劳甚大,必……必有重赏。”声音兀自颤抖。
凌钦霜道:“殿下错爱,惶恐不已。”
何灌当先禀报。赵佶也不搭理,只叫道:“太子、太子殿下何在?”
赵桓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床前,跪地失声叫道:“父皇!”
赵佶见儿子身上溅满鲜血,亦是怜惜,父子二人一时抱头痛哭,群臣莫不相劝。
哭了一阵,赵佶收泪,叹道:“桓儿,你已是九五之尊,怎能如此失态?”
赵桓望着父皇,一时错愕。
赵佶道:“吴大人,宣诏。”
吴敏当众宣诏,太子在茫然中下跪听宣。其诏略曰:“朕德薄能鲜,赖祖宗天地之灵,国内粗安,已二十六载于兹矣。朕受祖宗托付社稷之重,日夜忧惧,不遑宁居。如今染苛在身,恐贻国家大事,幸皇太子桓聪睿,天长日久,忠孝之声闻于天下,主鬯十载,果断练达,理应付以社稷。天地人心,一致拥戴。皇太子可即皇帝位,凡军国大事,悉听裁决。朕当以道君之号退居旧宫,大器有托,如释重负,令人欣然。望文武忠良,同心协力,治理天下。”
赵桓听得呆了,怔忡之下,竟而泪流满面。如在平时,身居九五乃是梦寐以求之事,但今时天下风雨飘摇,他又怎愿接此烫手山芋?何况他今夜入宫,九死一生,自也大概猜到了刺客的来意,如若自己登基,日日心惊胆战,纵然能打退金兵,恐怕也会被刺客杀死,还不如做个寻常百姓逍遥?
赵佶将诏书接过,将其中的“朕”字改为“予”字,又执笔批道:“依此甚慰怀。”批罢遂命太子接诏。
赵桓哭拜于父皇榻前,拒不奉诏。
这时童贯、李邦彦等人已取来了龙袍,披在赵桓身上,赵桓只是避而不受。
赵佶怒道:“不受,就是不孝!”
赵桓一边挣扎,一边哭道:“儿臣受了,才是不孝!”
内廷禅位之时,凌钦霜立在门外守卫。此时雪花点点扑面,甚为寒冷。他心知天宗蓄谋已久,此番虽然受挫,但仅凭区区两人便搅得大内一片狼藉,决计不会就此善罢,故而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内廷僵持半晌,赵桓依然坚持不受皇位。赵佶无奈,只得道:“宣郑皇后。”内侍应旨而去。郑皇后即是太子赵桓生身之母。
凌钦霜心下暗叹:“太子懦弱,就算登基,恐怕也难以抵挡女真铁骑。”正寻思间,突觉颈后掠过一丝冷气,不由得心下一凛,转头却见月光惨淡,将自己的影子映在殿墙之上,并无丝毫异状。正要松气,忽然一阵彻骨寒意涌遍全身,霎时一个激灵。凌钦霜心知必有古怪,猛然回首,登时出了一身冷汗。那原本紧闭的大门,此刻竟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