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是一位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回到宜春宫之后始终对田舟有功不得赏一事耿耿于怀。
冶铁司是他从无到有一砖一瓦搭建出来的,水力纺织机械是他耗费苦心做出来的,九原水泥从上到下全是他在筹谋规划。
连修建渭河上的水泥大桥田舟也出了大力气。
此等无双国士,委任尚书之职半点都不为过,甚至这样都愧对了他的才干和勤勉。
通明的灯火下,扶苏又翻出了小号‘桥松’。
他非但要给陈庆正名,还要给秦墨表功。
无论士人认不认可,摆在眼前的功绩都不容抹杀。
意料之内的是,报纸一经面世,立刻引来了轩然大波。
让扶苏猝不及防的是,朝臣这次没给他打马虎眼的机会,当朝质问桥松到底是何许人也?
报纸上浓墨重彩加以表彰的田舟更是被送到了风口浪尖上,文臣一致要求田少府上殿论才。
武将不知道受了哪方高人指点,同样跟着鼓噪拱火。
先是请扶苏重修秦律的时候,把《军爵律》一并修改。
又要朝廷倒查历年的军功封赏,追回额外授予有功将士的田地和钱粮,公平的分给每一个参与战事的民夫、刑徒以及后方打造兵甲的工匠。
扶苏一时间不知所措,虎头蛇尾地结束了早朝,修书一封送往汤古向父皇讨教应对手段,又来陈庆府上请教。
风雪交加的季节,硬是给他忙得焦头烂额,整夜都难以入睡。
——
“什么东西天上飞,东一堆来西一堆;
莫非神仙盖金殿,筛石灰呀筛石灰。”
“本侯这首诗作的怎么样?”
太史官对今冬天气的预测果然没错。
上次降雪刚过了没多久,门外又纷纷扬扬飘起了鹅毛大雪。
水壶在炉子上烧得滋滋作响,冒出腾腾水汽。
内务府的一众骨干愁眉苦脸,时不时发出重重地哀叹,无人愿意起身煮茶添水。
“屋子里挺暖的呀,大家伙怎么都跟霜打了一样?”
“李府丞,你来说说,本侯这首诗可能传世否?”
除了陈庆,在座的唯有李左车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不过与前者不同的是,李左车为了照顾同僚的感情,明明心里乐开了花却还要装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
“此诗字句朴实无华,偏又妙趣横生。”
“大巧若拙,足以传世。”
李左车起身行礼,借着这个机会畅快地笑了起来。
“田师兄,你为何叹气?”
“莫非是本侯诗作得不好?”
陈庆刻意去问对方。
“好,侯爷出口成章,妙不可言。”
田舟勉强笑着夸赞了一句。
“蒯先生,你说呢?”
“情文相生,有声有色,可称诗中绝品。”
“杨宝?”
“侯爷大才,小人听着一气呵成,比那些绕来绕去的诗好多了。”
陈庆一连问了数人,才不满地问道:“都说本侯的诗好,可全都苦着一张脸。”
“看来各位是在敷衍搪塞,并非发自真心。”
田舟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下官都快被打成国贼了,着实无心品诗,还望侯爷见谅。”
陈庆一惊一乍地张大了嘴巴:“什么?!”
“田师兄何出此言?”
“国贼不一直都是本侯吗?”
“你顶多算个从贼,尔焉敢喧宾夺主,抢我的国贼之位!”
风趣的话语引来一阵哄笑,沉闷的气氛总算轻快了许多。
陈庆用麻布垫着提手把热水拿下来,泡了壶茶给他们一一添上。
“太子殿下心是好的,为各位彰显功劳,扬名于世。”
“变成今日这般,亦非他所愿。”
田舟牢骚满腹地说:“下官一向谨守本分,与人为善。却不想无端遭受士人仇视,受万众唾骂。”
陈庆白了他一眼:“差不得多了。”
“你才当几天国贼啊?”
“挨几天骂,瞧把你委屈的。”
“本侯自打进了咸阳城,逆匪、奸佞、国贼,什么没当过?”
“有过如你一般唉声叹气的样子吗?”
田舟哭笑不得,众人则发出爽朗的哄笑声。
陈庆踱着步子念道:“苏秦未遇,归家时,父母憎、兄弟恶;妻不下纴,嫂不为炊。”
“衣锦还乡时,兄弟含笑出户迎,妻嫂下阶倾己顾。”
“何也?”
“人情冷暖,趋炎附势嘛。”
“本侯的诗作狗屁不通,尔等却交口称赞,无非权势在作祟。”
“反之,朝堂中衮衮诸公位高权重,叱骂你几句有何不妥?”
田舟黯然地叹了口气:“下官并非求名夺利之人,能在冶铁司尽一份绵薄之力已经知足了,别无他想。”
陈庆狡黠地笑着,拽住他的胳膊让对方站起来。
“尔等之中,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