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上人间
红儿常劝我,怀着身子应当多出去走动才是。
说话时,她的眼里并没有太多关心。
有时候,眼睛所见未必是真,语言也可以修饰伪装,但,你的直觉是不会骗人的。
我看红儿时,像在照镜子,在镜中窥见昔日好光景、也见花落满南山。
人间,才不是繁华,是苍寂。
为什么一直窝在养心阁呢?为什么不出去走走呢?
如果这是东宫,我想红儿也当识其味。
没人的时候,她经常对我提起过往,那时还在东宫,她叫红袖——太子最信任的丫鬟。
她说,“你刚入东宫的时候,也是这般,不大肯出去见人。”
我说,“不太一样,刚入东宫的时候,我自认无颜见人,想着就这样吧,最好死在那个角落,无人想起,无人过问。”
她笑的有点刻薄,问,“现在也觉得无颜见人吗?”
我并不觉得冒犯,这种尖锐审视的目光,她第一次见到就是这样。
“我不觉得自己无颜见人。”我说,“他告诉我,我的颜面从来不在他人口中,而在爱人心里。”
红袖知道我说的'他'是谁。
所以她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在我身后站着,仿佛,能站到天荒地老。
我裹着薄毯,思绪放空。
我知道,很多人以为我躲在养心阁是没脸见人,是怕人害了我腹中的龙子。
从冷宫出来那天,我与别离半年之久的皇宫见面。
它在温暖的阳光下,檐牙高啄、雕栏玉砌,这人心向往的权利与富贵的殿堂。
也是,我与他温情脉脉的三年。
当我被人挟制着走过那段熟悉的长廊时,我听见身后传来他的脚步声,如梦似幻。
我知道,我知道,他不会再出现了。
我亲眼看着一铲一铲泥土,落成了一个半圆的土包。
可我还是回头去望,望见长廊空荡荡,连春风也未起波澜。
他把我推回人间,我被裹挟着前行,当然,也有几步路是我自己走的。
这座繁华的宫殿啊,我所见,无一处不是他。
他匆匆走过廊下。
他负手漫游亭台。
他指着那一处宫殿,说他儿时住过。
还有我们一起扑过又放走的蝶。
无非是,物是人非事不休。
二、为谁而活
五年前,傅戎离京,我与家人互相逼迫,又互相哀求。
兄长扇了我一巴掌,“苏琼安,你别忘了,你不仅是傅戎的未婚妻,你还是苏家的女儿,我的妹妹!”
他质问我,“你有什么权利,为了他,把整个苏家卷进去?凭什么,为了他,要使父亲母亲失去掌上明珠,要使我失去自幼喜爱的妹妹?”
我说不出话来,唯有哭,哭过后,听话入了东宫。
我从未想过,会爱上太子傅琮。
甚至想,他一定会厌弃我,这样,我既完成了苏家女儿的责任,也算不得亏对傅戎。
最好,让我自身自灭,最好最好,独自腐烂。
我记得,傅琮掀开盖头时,起先是笑着的,后来什么也没说,小心的把帕子递到我手中,他说,‘哭久了眼睛会疼。’
成了太子妃,我的日子也没有多风光。
当一件破了的衣裳被人穿着,走在阳光下,站在众人瞩目的位置。人们会更加关注那个破洞,她们会怜悯的看着你,你转过身背对她们时,能听见细细碎碎的笑声。
那些话,我听着很难受,另一面,我又觉得她们没说错。
傅琮却走进人群,牵过我的手,向来温和的他,面露恼色,与一群夫人计较起来。
他说,“不管你心里装着谁,你的颜面就是我的颜面,夫妻本是一体,安安。”
有段时间,我病的几乎要死了。兄长带了母亲来看我,离开时,母亲哭的像个泪人,兄长却没再骂我,他说,“如果你真的有这么痛苦,我不拦你了。”
就像儿时无数次玩闹,都是以兄长的退让包容收尾。
我以为,就此,也算了结。
傅琮却冲了进来,这些日子,他为我病的事,憔悴了很多。
他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的命,不是用来祭奠所谓的情爱忠贞的。你喜欢他,我不拦你,但一定就要为他自我惩罚,自我放逐吗?”
他还说,“他娶不娶你,都是死路一条。我娶你,也不完全是因为你父兄。”
我只想长眠,再没有心力去计较他说了些什么。
但傅琮倔起来时,我自愧不如。
我喝不下药,他非给我灌下去;我躺在床上等死,他就天天把我揪出去晒太阳;我不说话,他就不停说,可恨的是,他的话说尽了时,就将说过的重说一遍,有时,我被他折腾的火大,忍不住要冲他发脾气,他却笑了。
三、春日暖阳
傅琮太烦人,我身上的病全被他赶跑了。
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