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柔一边捋着垂在肩头的发丝,一边低头思索着说:
“世人皆有牢笼,除了那些靠行走江湖谋生计的人,恐怕没有几个能看见多少风景。天地是大,有的人一辈子不出村,不出县,只是过着眼前的日子罢了。”
李善眼神有些惊讶,说:
“为何?……没有人拦着,多四处看看不好么?”
武柔抬头,唇边的笑容越发的大了,看他似乎看一个天真的孩子似的,带着宠溺,说:
“陛下忘了,出行是要花钱的,路上吃喝住店都要钱,没有侍卫随从,还容易遇见危险,也不容易。”
反正,有钱的没有时间,有时间的恐怕就没钱了。陛下是有钱没有时间没机会,反正各自都带着无形的牢笼,不必羡慕。”
李善听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抱着胳膊笑了一声,说: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是知道旁人也没有多自由,心情瞬间好多了。”
武柔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话可不像是你说的。”
李善似乎有些羞愧似的,微微垂了眼睛说:
“一想到自己一辈子都得这么操劳的过,心中怨气太大,慢慢变坏了吧。
照这情景下去,说不定过不了十年,我就得变成昏君,不理朝政,四处游山玩水去了。”
武柔歪着头,有些厚脸皮地说:
“不怕,到时候将朝政扔给我呀,我跟陛下不一样,即便累死累活,我也要将权利抓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李善靠在车厢上,用眼睛斜着她,那一瞬间,他温和的眸光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亮,似有警惕,有思索,也有爱意,过了一会儿,他才平淡地回了一句:
“也未尝不可。”
武柔心中感动,神色一滞,想起他眼中的那一丝警惕和怀疑,又故意轻松无意地说:
“什么啊,明明怕我夺权……”
李善却直接说:
“刚刚确实这么想了,不过仔细一想,你也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只要不以权谋私,政务交给愿意做的人,不是更好么?
再说,你夺我的权能干什么,无非就是给太子。放心,等弘儿有了根基,我立马就去当太上皇,不用你们夺。”
武柔用一双眼睛看着他,含情脉脉,似一滩春水,随即摇了摇头,做势叹气说:
“哎……听你这么一说,瞬间没动力了,夺也没意思。”
李善笑着说:
“本来就不用夺,只要说一声就好,记住我的话,别时日长了就忘了。”
他说着就又转过了头去,看着窗外的风景,好似刚才的话,只不过是让了一个奶饽饽出去,随意的很。
武柔看着他的侧脸,心中暖意盎然,渐渐靠近了他,亲热的坐在一处,像是在冬日里自然的靠近火炉一样,满是依恋。
两个人挨着,武柔慢慢的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不知道想些什么,不吭声了。
……
……
武德殿早朝前
已经梳洗完毕的李善,站在屏风里头,伸着胳膊由宫女伺候穿戴那一套帝王冕服。
天气渐暖,外头的天色也越发亮的早了,不一会儿,已经天光大亮。
他刚刚束完腰带转了个身,就听见外头守门的内侍高声通报“皇后驾到”,不由的就勾起了唇角。
她来自然不会有人拦,也不必另行应允。
武柔带着几个宫人施施然进了内殿,将人留在了屏风外头,自己进了皇帝穿戴冠冕的空间。
两人平平淡淡的相视一笑,她便自动走到了跟前,原先负责穿戴的女官立时便熟练的退到了一旁,躬身俯首,像是雕塑一样不动了。
武柔将托盘里的帝王冠轻轻地捧了起来,郑重且端庄的替他戴在了头上,谁知转身就想打个哈欠,忍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最后武柔还是没有忍住,微微偏转了身子,用手遮着嘴,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哈欠。
李善看着她这样想笑,又有些心疼,说:
“你也不必日日都赶着上朝之前来,既然是分开睡,就趁机多休息一会儿。”
武柔转过身,用湿哒哒的眼睛看着他笑,手上不停,接着替他系帝王冠的带子,固定帽簪,说:
“我愿意,一忙起来,一天也见不了几面,早上来看看多好。”
李善微微低了头,倾身凑到她的耳边说:
“那你宿在我这儿多好,偏要回去。”
武柔笑着撇了撇嘴角:
“那也不能天天粘在一起,多好的感情,天天腻在一起,也会厌烦。”
李善听闻,有些无语的直起了身子,垂眸看着她,说:
“谁厌烦了?你厌烦我了?”
武柔看着他狡黠的笑,似乎心情十分的好,顺手又替他抻了抻衣服。
“算了,你总是有理的,老有理。”李善无奈,展开了宽大的冕服衣袖,朝着一旁伸出手来,说:
“今日事务的章程。”
话音一落,不远处默默侍立的两个值班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