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突如其来的这个问题,把张诚都给整愣了一下……
“怎么又是夺舍?有完没完了啊?”
心中奇怪皇帝陛下怎么‘又问’这种荒诞问题的同时,张诚给出了一个‘自以为’完美的回答:
“回皇爷的话,奴婢自小只相信这天地之间有神明。至于那些见不得光的邪鬼恶祟,奴婢从未曾见过,所以不信。”
张诚的这个回答倒是激起了朱翊钧的好奇,他问道:
“你说你不信鬼祟,是因为未曾见过。可你却相信神明,难不成见过神?”
张诚低着的头微微点点,心头暗喜间,万分感激般地回道:
“回皇爷的话,奴婢当然见过神啦!奴婢得蒙十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才得以入宫伺候天子万岁爷您!
奴婢能够御前伺候天子,这岂止只是见过神明?奴婢日日伴架于圣人身边,这是日日都沐浴在‘神’的恩泽之下啊!”
张诚这番马屁拍得猝不及防,朱翊钧都被‘拍’笑了。
人都喜欢被夸奖,哪怕朱翊钧这个皇帝从来都不缺夸奖,可他仍旧乐衷于这种集万千赞美于一身的肤浅快乐。
这位十岁登基,并十分热衷于写下‘责难陈善’四字箴言送给‘先生们’的万历皇帝,似乎早就已经忘记了自己年少时曾全心全意的立志过,要做一位世人眼中真正的圣人天子。
朱翊钧似乎忘了,亦或者说,那个想要当‘圣人’的朱翊钧,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现在的朱翊钧,只是大明朝的万历皇帝!
“张诚,你可真是个好奴婢啊!”朱翊钧看似责备般地指了指张诚,很显然,他并没有真的生气。
张诚心知肚明皇帝陛下这会儿正‘爽’着呢,他连忙继续恭维道:
“皇爷,奴婢不知道奴婢自己个儿算不算好奴婢,奴婢只知道,就算这世间真有鬼魅邪祟又如何?
奴婢坚信,任何邪祟之物只要是碰见了天子圣人您,即便没有魂飞魄散,那也必得是丢魂落魄,永世不得超生!”
张诚说得信誓旦旦,偷偷仰望皇帝陛下的表情更是崇拜不已,好似此刻眼前的天子君父身上,如镀‘金身’一般耀眼神圣!
“噢?”面对张诚如此夸张的恭维,朱翊钧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多大起伏,他突然问道:
“那你觉得,张居正的鬼魂要是见到了朕,又会如何呢?”
又是如此‘荒诞’的一个问题,且又是有关于‘张居正’的一个问题。
张诚想了想,最终答道:“皇爷,张居正他是一个有罪的臣子!他生前做了那么多的恶事!奴婢要是他的话,死后就连魂魄都不敢留在这世间了!哪还有胆子敢来面见天子万岁爷您的龙颜啊!”
“是嘛……”朱翊钧眸光涣散,思绪也零散了,不自觉间喃喃道:“可你不是他……”
张诚没有听清朱翊钧后面在说什么,其实就算是听清了他也听不懂,毕竟他只是张诚,不是冯保。
“皇爷,您勿要思虑太多,小心伤了龙体啊。奴婢以为,张重辉说的那些鬼话实在是不可信。
毕竟这小子早在七年前的那场抄家案时,就已经是谎话连篇了。由此可见,此子嘴里的话一个字都不可信!”
张诚只当皇帝陛下之所以又扯起了死去多年的张居正,原因肯定是因为那个‘装神弄鬼’的张重辉!故而他直接将‘问题点’给扯到了张重辉的身上!
“七年前?”发怔中的朱翊钧好似被勾想起了什么回忆一般,他问道:
“朕记得七年前,那孩子才六岁吧?朕还记得,当时就是你跟朕说,于慎行信了他是张居正夺舍的?”
这下子,张诚有些尴尬了,毕竟于慎行那档子事儿,的确是他跟皇帝陛下说的。
但接下来,张诚却是一脸茫然地回答道:“回皇爷的话,奴婢不曾说过这样的话啊,那应该是张鲸说的吧?”
“这样吗?”朱翊钧并没有多怀疑,毕竟前些年,在他身边伴驾最多的人就是张鲸。
此时的张鲸,已经被朱翊钧打发到南直隶应天府,去给他的老祖宗明太祖朱元璋守墓去了。
如今的张鲸就连是生是死,都无人真正知晓。
曾经的张鲸身为司礼监的大太监,皇帝的‘忠犬’,本应该只尽心侍奉皇帝这么一个‘主人’才对。
可张鲸却是学起了‘前车之鉴’的冯保,不仅左右逢源,甚至还意图‘私自结交’前朝大臣!
张鲸的这些行为,可以说是严重触碰到了皇帝朱翊钧的‘逆鳞’。故而,张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到紫禁城里来了!
至于张鲸是否真的‘想要学冯保’,又是否真的‘想要结交前朝大臣’,那就只有他的死对头张诚才知道了。
朱翊钧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只不过他却是‘又’想起了近来,‘时常’浮上他心头的另外一件事情。
“张诚,你说那张重辉装张居正,为什么不跟申时行聊别的,偏要跟申时行聊大峪山龙穴一事?他的背后究竟是谁人在指使?”
“回皇爷的话。”张诚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