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寂静的乡间小道上传来草木被风吹动后的窸窣声。
男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身体摇晃着,时不时打个酒嗝。
他抬头看了眼天,嘴里哼起小调,干瘦的脸上满是酒后红晕,身后的背篓破了个洞,里头装着的土豆早已滚落不见,但他却浑然不觉。
这时候的村子里看不到一个人影,农人们早早入睡,男人晕晕乎乎地走到自家门口,正要敲门,却听见里头传来人声——
“娘,走吧!他又去喝大酒了,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是啊,娘,咱们去清丰,投奔大姨去。”
男人瞪大双眼,怒火腾起,他一脚踹开木门。
本就不够牢固的木门霎时间四分五裂,屋内的一对儿女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妇人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她捋了捋散乱的头发,强颜欢笑地迎上去,艰难地问道:“当家的,你回来啦?要吃些东西吧?家里还有……”
“你这贱妇!”男人一脚踹到妇人的肚子上。
多年来食不饱腹的妇人被踹倒在地,一双儿女哆嗦着跪在地上,他们匍匐着去抱男人的腿。
“爹、爹!不关娘的事!”儿子抖若筛糠,“不关娘的事,是我,是我想去清丰!”
女儿哭喊着:“爹、别打、别打!是我想去清丰!”
男人怒目圆瞪:“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贱种!好啊!这些年好吃好喝把你们供着,连亲爹都不放在眼里了?!”
他一脚踹开女儿,只死死盯着儿子:“你老子我还没死,这个家轮不到你来做主!”
儿子只抱着他的腿,却不敢再抬头看他。
男人举起拳头——
“当家的!”妇人挣扎着爬起来,她哭着扑上去,扑在儿子背上,“当家的!他们还小,不懂事,是我的主意,都是我的主意,你打我吧!你打我吧!”
“好好的儿子都被你教坏了!”男人一拳打在了妇人的背上,他赤红着眼骂道,“见天想着去清丰,我呸!给女人分地的地方,是个男人都不该去!这是个儿子?这就是个窝囊废!我杨家祖宗都得怪我娶了你这个丧门星!”
妇人忍着痛,她喘着气,小心翼翼地说:“土豆……当家的,都是为了土豆……”
男人一愣,他脑子不清楚,此时突然得意道:“土豆?老子弄不来?看看,这一背篓的土豆。”
他说着就取下背后的背篓,正要再说话,却发现背篓里空空如也。
妇人也抬头看了一眼。
“你看什么?!”男人在片刻的呆滞后突然暴怒大吼,“老子会弄不来土豆?!好你个贱妇!是你动的手脚是不是?!”
“不、不是……”妇人不敢抬头,她紧紧抱着身下的儿子,死死闭着眼,“当家的……不是我,我不敢。”
她的一双儿女,大的十二岁,小的十岁,身体孱弱,食不果腹。
这些年男人既要他们干活,又不肯给他们饱饭吃,妇人以为自己挨得住。
毕竟这许多个日夜都是这么过来的。
只要她挨住了,儿女们就不必挨打。
男人抓住妇人的头发,将她甩到一旁,又抓起儿子的头,他转动儿子的头颅,像看猪的匠人一般打量:“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儿子?半点不像我,像个娘们。”
儿子闭着眼睛,他害怕,他怕得连眼皮都在颤抖。
妇人爬着过去,往常男人喝了酒,回家就打骂她一顿,打累了倒头便睡,从没有这样打量过孩子。
“知道村里的人怎么说我的?”男人面目狰狞,“说我杨三生了两个赔钱货,让我不如把你割了,叫你去做太监,说不准也能光宗耀祖!”
“不如我这就把你割了,真让你做个女人!”男人从腰间掏出匕首,这还是他走山路预备着防身的东西。
妇人泪流满面,她不断磕头,磕得满头是血:“当家的!他是你儿子啊!”
“当家的!他是你的种啊!”
“老子生不出这种孬种!”男人一脚踹在儿子的胸口,把儿子踹倒在地,伸手就要去扒儿子的裤子,“定是你趁老子不在偷了人!妈的!”
儿子死死咬着牙根,他抵抗不了,男人的力气大得让人绝望。
在最幽深的绝望中,他不再挣扎,只是偏过头,艰难地睁开眼睛,望着跪在一旁的妇人,又望向逃出屋内的妹妹。
他放弃了——他们逃不掉的,跑不了的。
匕首泛着寒光,妇人踉跄着爬起来,她额头的血流进眼睛里,可她甚至不敢伸手去抹。
“当家的!”妇人冲过去,她没有武器,赤手空拳,只能用尽全力想用身体把男人冲开。
但她实在太瘦弱了,男人一只手就能制住她,一巴掌把她打翻在地。
妇人趴在地上,她被打得头晕目眩动弹不得。
儿子只感觉身下一凉,他被扒了裤子,冰冷的匕首贴着他。
而拿着匕首的人是他爹,是他的生身父亲。
还他吧……就当还他了……
把血肉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