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温知予老想。
那场聚会,那个生日蛋糕,顾谈隽送给18岁的温知予的生日礼物。
18岁的温知予是什么样子呢。她都不敢说,反正她自己是觉得很差劲的。
或许大家回忆自己的青春期总这样,迷茫彷徨,趴在校园栏杆边追寻阳光。写不完的作业,家长没有理由的严苛和责备,她背著书包忙碌又艰难地走在那条路上。
直到,她忽然遇到了自己的光。
七年前的夏天,燥热蝉鸣,闷燥网吧。
她问那个叫jul的人。
[你的梦想是什么?]
那个永远灰掉的游戏头像,她知道自己永远等不到他的答案,他也没有机会回她。游戏玩家几百万人,她拥挤在其中,像最不起眼的砂砾,连那个男生的生活也没机会参与。
可为什么青少年总要活在那些框架中呢。
游戏是毁掉一代人的毒药吗,是精神鸦片吗,她想,或许那是零几年的少年们最真实的记忆,是那群孩子十五六岁时繁重课业下唯一快乐放松的寄托。
也是那个隐秘的角落下,她喜欢过他的唯一凭据。
喜欢一个人,不是非要他一个怎样的回答,而是在最贫瘠的岁月里与他共同努力,因为他而找到自己人生的目标。
陆芹这两天身体好多了,暑期没什么事做。温知予下班回去,陆芹坐桌子旁戴着老花镜修改教案,嘴上喊着肩膀酸,温知予就过去帮着捶肩。
一边说:“既然都放假了,那就好好休息,您啊,老放不下您那工作,是准备忙到退休了?”
她妈说:“退休哪有那么快,你妈我还能干十几年呢。班里那些孩子都皮,暑假作业不好好做,回头……”
她知道,她妈妈的口头禅又要来了:孩子不教好,回头成绩落下来那该怎么办。
温知予叹了声气:“您啊,也就老喜欢摆出那套说辞了。”
“那不然,我能带出你这么好的女儿。”
陆芹看她一眼,又说:“还是没管好,要不然,当初也就找个好点的工作安稳度日就好了,谁能想到,原来也没说对游戏什么的感兴趣的,突然敢那么大胆去开厂。”
温知予说:“也就是,爱好。”
“我原来不知道你有这爱好。”
这话温知予没回。她又问:“哎,对了,上次你说的那个男生,谁啊,哪认识的?”
温知予嗯了声:“就是以前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陆芹惊讶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个同学,人可以吗。”
“挺好的。”
“什么家庭啊,是南华人吗。”
“嗯,南华。跟我同一届。”
“那可以,本地人好。以后结婚,就得找本地人。”
温知予帮她妈捏着肩,没敢说。什么结婚啊,八字没一撇呢。
晚上温知予本来在家看书,忽然收到他信息:[吃饭去不去?]
她问:[什么样的饭局?]
他说:[就那几个,很寻常的那种。]
她回:[好。]
消息发完,身处餐厅沙发里的顾谈隽把手机搁回桌上:“一会儿我有个人过来。”
伸手拿过桌面的烟盒,又看打火机,没有,就挑眸看对面张嘉茂。
张嘉茂把自个儿打火机丢过去了。
他手指干净利落顶起盖帽,摁下,燃烧烟草,火光四溅。
张嘉茂问:“你聊天的那个新女友,温知予?”
顾谈隽含烟的动作微顿,又嗯了声。
新女友,是吧。
张嘉茂说:“你挺喜欢她的。”
他说:“是吧。”
喜欢是挺喜欢的,不过男人之间,也蛮少谈论各自感情的。
张嘉茂又问:“你爸最近有找你么。”
顾谈隽往后靠,懒散地闭上眼:“跟我没关系。”
顾谈隽今年二十五六,那两位,很少见他的。
顾谈隽的爸妈是他16岁那年离的婚,不体面,歇斯底里,闹得很难堪。顾谈隽本来是跟他妈的,那个女人因为这段婚姻厌烦一切,后来,也指着他说:你就跟你那个死老爸一样。我恨死了他,也恨死了你。
她讨厌极了他,即使,他在别人眼里向来优异。
后来,她就组建了新家庭,现在好像是有个妹妹吧。不知道,反正她每次给他发消息发视频过来看,喊着阿隽,他也没管。
他爸也有新家庭,他妈也有新家庭,到他这儿,倒成了个多余的。
现在顾谈隽户口本上是跟他爸。
但实际是孑然一身。
也没关系,人活世上,谁不是孤独的,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他还是记挂你的,经常打电话找我问你。”
“记挂我?是记挂着怕我在外面做什么吧。”顾谈隽道:“他也就那些财产能给我了。其实我也不需要,事业,我自己也做得很好。”
张嘉茂知道他性子。
顾谈隽这人,无任何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