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色财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制造的另一个「自己」,不会叫第五夜吧。”
老僧的胸口,浓稠的金色鲜血依旧在流,他捂着嘴巴剧烈咳嗽了几声。
听起来,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但他的话语不急不缓,依旧平稳——
“在我伤势痊愈之后,一个神秘的「佛子」来到了曦光城,成为下城区革命军的首领。”
“很多人都知道,他是我最重要的佛子,也因为他是我最重要的佛子,所以才会有很多人觊觎他。”
“也因为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所以,没有人敢动他。”
酒色财点头:“原来如此,明王还活着,这世间便不会有人打第五夜的主意。”
老僧摇头:“错,是这世间除了你,不会有人打第五夜的主意……但你根本不会在乎什么佛子,你在乎的,只有这十万雪山中的明王。”
说到此处,老僧有些开心地笑了起来:“所以,我便是这样骗过了你,因为没有任何人知道——明王,就是第五夜,第五夜,就是明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人见过如此开心的明王。
这个曾经自诩为神明之人,此刻竟因为骗过了酒色财,而像个孩童一般的大笑。
他笑到激动处,整个枯瘦的身子剧烈颤抖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昏死过去。
酒色财沉默片刻:“可你也没有算到,你的另一个佛子去找第五夜的没麻烦了,不是吗?”
“那个叫浅田芽衣的家伙,虽然没有接触到你我这片天空,但也站在了山巅。”
“她若杀第五夜,你猜有几分胜算。”
老僧的笑声慢慢停了下来。
他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酒色财,浑浊的眼眸中,闪过漫不经心讥讽。
“她当然会去找第五夜,而且,还会在你我决战之际,在我无暇分身顾及之时,去吃掉第五夜。”
“为此,她在吃掉乌莉尔的时候,还特意来到了十万雪山的边缘,想看看我是否能够阻止她。”
“当然,为了让她放心吃掉第五夜,我还特意分出一道意念,去‘小小阻碍’了她一下。”
老僧冷笑一声:“现在,她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吃第五夜了,也终于吃掉了第五夜。”
酒色财看着老僧淡然的模样,终于明白了一切:“所以,让浅田芽衣故意吃掉第五夜,也是你的局?”
老僧微微一笑。
“不算是局,只是利用了她的无知与贪婪罢了。”
“我分出了另一个自己,除了拥有我的心脏之外,真的太过弱小。”
“我故意将这种「弱小」夸张到了极致,还记得在冥魂永狱,你一剑破了第五夜身上的法相金身么……那便是演给浅田芽衣看的。”
“我料定她会吸收所有佛子的力量,在你我决战之际,吃掉「弱小」而又「美味」的第五夜。”
“但她忘了一件事……既然佛子的力量都是我赐予的,哪怕她成长得再如何强大,哪怕她已经站在了山巅之上,但是根源依旧在我这里。”
“在菩提心中。”
老僧伸出手来,试图接住这天地间纷纷扬扬的黑色雨丝,不急不缓道:
“我在制造出这些佛子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这些佛子明日将化为蛇,开始噬神,用她们噬神之口,向我声声嘶吼的时候,我该如何?”
“即便我赐予了他们新生,当需要他们与我的血肉融为一体的时候,她们失去了向神明献身的真诚呢?”
“她们想要逃了呢,想要背叛了呢?”
“我又该如何?”
“那我便,收回我曾经赐予她们的力量,顺便,再收回她们成长起来的灵魂之力,不就可以了么。”
老僧的嘴角上扬,变得越发诡异。
他盯着酒色财,眼眸中闪烁着幽幽的光。
“你就要死了,酒色财。这一剑耗尽了你的神识,你的意念……放心,你是我最尊敬的对手,我会用千年佛血,还有这具神明的躯壳,为你陪葬。”
酒色财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确实就要死了。
很快就要死了。
酒色财低头看着手中紧握的酒葫,那酒葫已被磨得光滑圆润,仿佛见证了他一生的放浪形骸。
他轻轻地抬起酒壶,将酒液缓缓倒入口中,喝尽壶中最后一口老酒。
是敌人的酒,也是自己的酒。
他的双眼注视着远空,却仿佛穿透了漆黑的雨幕,看向了遥远的过去。
想起了一些熟悉而又陌生的人,想起了一些枯燥而又深刻的事。
他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回忆、有遗憾、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孤独。
良久,良久。
酒色财轻轻叹了口气:“达克和白敬山谋划了十年,以为和浅田芽衣一起秘密解决掉了这世界所有佛子,以为从内部瓦解了「联邦异能管理局」,以为将你困在这十万雪山,找到了杀死你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