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府。
夜幕降临。
一阵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响起。
守门的下人在里头喊了声:“是谁?”
无人应答。
于是,只觉奇怪,一边还是缓缓挪了粗重的红木门栓,用劲儿开了府门。
门响起怪异的‘吱呀’一声,待下人定神望去,看清了来人后,忍不住惊呼一声:
“老爷!是老爷回来了!”
不多时,傅府的笼灯一盏接一盏陆陆续续亮起来。
待傅砚清抬眸望去时,只见整个府邸所到之处皆是满满的丧白。
他双眼空洞无神,只定定盯着远远大厅中的尽头,不顾家仆陆续涌来的声声问候,抬脚略过众人,拖着一抹身躯慢悠悠走去。
有下人见他回来后判若两人,脊背仿佛佝偻了许多,整个人的精神气更是仿佛被抽走了一半,顿时多少反应过来,一瞬间忍不住低头抹起了眼睛。
一人泣,声声起。
半晌后,傅府四处弥漫着呜呜咽咽的声音,都从不同的咽喉中散出。
放眼望去,好似无一例外身着刺眼的白布白衣。
傅砚清恍惚间才忆起,方才回来时,门口不正明晃晃分挂左右,是各自一个白灯笼,上头用黑漆漆的墨糊了一个‘丧’字。
当他走到大厅摆着的那口棺材面前时,才颤抖着膝盖缓缓跌跪在地上。
原来都是真的。
他的璟儿,他拼尽全力护了半生的女儿。
死了。
死了……
傅夫人一整天都在哭,流泪流得肝肠寸断,头疼得厉害。
入夜后看到傅砚清回来,魂不守舍地跪在了棺材前,她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猛地站起来,冲到了他的面前。
一众下人看得真真儿的,只见傅夫人抬起手对着傅砚清就是狠狠一巴掌。
所有人吓得都屏息不敢吭声。
傅砚清被自家夫人扇了半边脸,他却好似感觉不到痛一样,依旧乖顺地跪在地上。
反而是傅夫人歇斯底里,动起手来还不满足,弃了手中帕子,转而用力揪着他的衣领,不断摇晃,哭着控诉道:
“都是你不好!叫你顾好自家就够了,非要进宫去替谁求情啊?!现在好了,璟儿死了!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这么狠心,害了自己的女儿?那可是我与你护了一辈子的心肝!当初婆婆那般坑害我,你为了我们母女俩都能忤逆她,如今却为了那些个外人,死了自个儿的女儿!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
傅夫人扯着嗓子喊着喊着,见傅砚清仿佛丢了魂儿一般,便也失了力气,慢慢跟着跪了下去,把脑袋埋进他怀中,呜咽着道:
“你还我璟儿……呜呜呜……还我璟儿……”
傅砚清终于深深倒吸一口凉气,好似搁浅的鱼得了一丝甘露,便又挣扎着活过来一般,眼珠子微微转了转,手抬起来,先是试探性拍了拍她的背,见她不排斥,便猛地用力把她抱住。
他终于似找到归宿,把头埋进她肩上,无声又一下下地轻抖着身子。
傅夫人察觉到那块衣料渐渐湿了,便恢复了一丝神智,在他耳边小声跟着啜泣。
夜色阑珊,夫妻二人跪在那口黑穆的棺材前,相互依偎,寻求渺茫的生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