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入口边的那个人影缓缓转身,那个模样,正是温长宗。
哪怕已猜测出了八九分,可眼见着温长宗转身回头,贺皎皎的心还是揪紧了。
是他,当真是他。
此时的温长宗,或是说那缕天魔族先祖的残魂,正飞身在归墟入口边,静静等待归墟彻底打开。
他从来束得规规矩矩的长发已然披散开来,明黄色的弟子服上沾染了无数鲜血和污浊,黑色的魔气侵蚀,将衣衫上下都染成了黑灰的颜色。
他的脸上是从来没有露出过的狡黠和得意,肆意又张扬,随着他飞舞的长发和衣袂,向全天下昭告着他的野心和贪欲。
听见贺皎皎叫他,“温长宗”眼中竟露出欣喜之色。
他回过身,张开了双臂,浓黑的魔气自他体内溢出,近乎疯魔。
“贺皎皎?贺皎皎你居然来了?”
他看着贺皎皎的神情,忽地笑了起来,“看来你已经猜到是吾了,不错,当真不错,不愧是吾看中的人,可惜,你没堕魔。”
他眼中流露出惋惜之色,像是失去了一员大将,微微摇起了头。
“温长宗,你竟毫不遮拦,也是猖狂。”
贺皎皎说不出心里是愤还是恨,那个从来温柔稳重的大师兄已化作欲毁天灭地的魔头,额间那点天魔的印记,分明地印证着她的猜测。
那开启归墟意图毁天灭地之人,那盗取三清圣物之人,那处心积虑寻找伪灵根堕魔之人,那在乌木众背后操纵一切之人……
皆是温长宗。
皆是那早已逃出封印的天魔族先祖。
“或许,我不该再叫你温长宗。”
贺皎皎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再不能将眼前人当作那个事事照顾她的大师兄看。
“你是什么时候变作大师兄的?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是那缕残魂?是夺舍?还是化形?”
潜伏在启明宗这么多年,竟根本没被仙门的人发现。
贺皎皎不得不佩服天魔族的秘术,不得不佩服这魔的本领。
“哈哈哈哈哈哈!”
“温长宗”邪魅地勾起嘴角,笑得何其猖狂。
“你很聪明,但你这一点猜错了,吾从来都不是温长宗,吾名江溟。”
江溟,张开双臂,侧身指着那如同深渊的归墟。
“吾乃无是界天魔族创族之祖,在这归墟之中已被困了数万年之久,天神将吾封在其中却没能将吾杀死,谁也想不到万年之后吾的一缕神魂会从其中逃出吧哈哈哈哈哈!”
贺皎皎皱起眉,“你逃了出来,杀了大师兄,然后取代了他的身份潜伏在启明宗?你是什么时候逃出来的?”
江溟看了贺皎皎一眼,脸上依旧带着笑。
“五百多年前,已有五、六百年之久了。”
五百年……
贺皎皎想起了百里归山。
江溟继续道:“五百多年前,吾从南海归墟中逃出,寻觅了好多躯壳,终是寻到了这具身子。”
“他是启明宗的内门亲传弟子,却实在普通得很,修炼二百多年才至金丹之境,实在废物。”
贺皎皎咬了咬牙。
可江溟却不管这么多,毫不避讳地将他的来历说与贺皎皎听。
“可他普通也有普通的好,低调、老实、中规中矩,不会惹人怀疑,仙术、体术也是练得扎扎实实,有一具好身子。”
“吾找到他之后便将他杀了,将他的神魂捏碎,占了他这具躯壳,借这具资质平庸的身子苟且在启明宗休养,这一占,便就是二百余年。”
“所以,从头到尾,自始至终,我认识的大师兄温长宗,就是你,天魔江溟。”
贺皎皎牙都快咬碎,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她心梗得疼痛万分,回想起这二十多年“温长宗”对自己,对启明宗,对胜天宗的照拂,她便愤恨难耐。
完全无法将那个事事妥帖、事事良善的大师兄与眼前这个疯狂的魔联系在一起!
“哈哈哈哈哈哈,是吾,就是吾,无法接受是么?”江溟又是一阵狂笑。
江溟低头,将自己上上下下看了又看,“吾还以为吾扮演得不那么好,吾还担心会被浮瑛和青阳子那老东西看出来,原来,吾隐藏得这么好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贺皎皎忍不住吼了出来。
可她吼完就后悔了。
不用想,江溟,天魔族的先祖,所做的任何事,自然是为了完成天魔族的使命。
与天道相抗。
可是要与天道相抗,便要牺牲这么多无辜的人么?
“温长宗,百里归山,甚至是我,还有那么多的仙门、魔道中人……你为了与天道相抗,就要无端牺牲我们么!”
贺皎皎祭出雷光陨铁剑握在手中,朝着江溟怒吼。
“你屡次三番逼迫百里归山与我堕魔,屡次三番搅出仙魔之战,那么多无辜的人,还有根本没有灵气和修为的鹿鸣城百姓,皆因你的执念,被你当作蝼蚁一般玩弄于股掌之间,然后轻易地捏死!你疯了,你是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