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濯立在那里,背光的阴影下,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可他的声音却没有半分起伏。
“你自出生体弱,和你兄长不同,你的天赋一般,因此这些年来,为了你的身体,也为了你的颜面,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放手去做。”
“寒来暑往,苏云泽习武研文,从未有一人短缺,十岁便能横扫内城,十四独自游历九州,他身上的伤疤数不胜数,中过的毒药暗器不知几何,”苏文濯极其冷静,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与此同时,你呢。”
幼年时,招猫打狗,躲懒不肯读书修行,到后来,天赋与努力都不够,远远落于人后,甚至连内城的一般子弟的修为也难以追上,就开始追寻捷径,各式各样的草药丹丸……
直到苏云泽在世家比武一战成名,苏家大少的名头在在那时响彻九州,而同一时间,苏云起早已经因着云中城的溺爱而举世闻名。
“以身世压人,目中无人,虐杀灵兽……就凭这些年你做的事,如果不是因为你云中城二公子的身份,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活到现在。”
苏文濯其实什么都知道。
可无数次他想要磋磨幼子,让他能够有些成长,起码能够担起一个普通修士的身份时,他总会想起漫天大雪里,他的发妻因为难产而痛苦哀嚎,直到奄奄一息才终于诞下幺儿。
黛娘疲惫不堪地搂着弱小几乎没有气息的孩子,无比怜惜地轻声呓语。
“我只要我们的孩子快快乐乐的长大,不要像他的哥哥一样,生下来,就有喘不过气的重担……”
无数次,面对苏云起,或惩罚、或失望、或后悔之时……这个场景总会在他眼前浮现。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苏文濯一点一点仔细回想,心痛地闭上了眼睛,“是我和你娘的错。”
是他的错。
“不,”苏文濯闭了闭眼,纠正道,“是云中城的城主和夫人,错了。”
身为朽木,若再不雕琢,与蠹虫何异。
身在其位,必谋其政。
一个地位超然的世家修士如果糊涂起来,比一个普通修士带来的危害,要大得多。
而身为云中城的少公子,既然享有超凡的待遇,那必然也要承受相应的重担,这是他、他们,都不应该逃脱的责任与重担。
而这个道理,直到现在,他却才想明白。
苏文濯看着跪在地上,畏缩懦弱,满口推卸的小儿子,满心苦涩,他问自己,若有朝一日云中城遭遇大难,这样的人,能够担负得起云中城存亡的命运吗?能够负担的起九州修士与百姓的未来吗?
答案,显而易见。
苏云起越听,心里觉得莫名发冷,尤其是对上父亲那双幽幽的眸子,更让他如坠深渊,他哆哆嗦嗦地开口,“爹……”
“我说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云中城的城主!”苏文濯面色一凛,挥手,打开了苏云起朝他伸来的手。
苏云起一怔,呆呆地望向苏文濯,眼尾一串又一串眼泪不断流下来。
“现在,苏云泽遭受暗算,重伤岌岌可危,而就在我们设局埋伏凶手的今夜,你成为了唯一出现的人,”苏文濯缓步移到桌边,在凳子上坐下,投向前者的眼神目光如炬,“我以城主的身份问你,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苏云起愣怔地看向没有半分往日温情的父亲,脑子里一片混乱,“我、我是……”
凌卿羽在一旁冷声提醒,“苏公子慎言,请务必谨慎答复,残害同门,依仙令……”
他的眼神如寒冰,盯向了苏云起。
“可处极刑。”
直到这一刻,苏云起才真真正正地感觉到了,什么叫孤立无援。
“说。”苏文濯下了最后一道通牒。
苏云起跪在地上,在混乱的脑海里理出一条线,声音哆嗦着开口,“我、我是因为……”
白日刺杀之后,屋外显而易见地多了巡逻的身影。
不过多时,乌霜带回了厅内刺杀的消息,让他小心。
“别担心,你爹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不碍事,现在几位长老已经去追查去了,”乌霜怜惜地抚着苏云起的发顶,“别担心刺客,霜姨留在这保护你,放心啊。”
苏云起吸了吸鼻子,噙着泪可怜巴巴地望着乌霜,“霜姨,爹还不肯放我出去吗,都关了我这么久了……娘也不为我求情吗?”
“你娘这两天精神不好,只能我去求,但是霜姨没用……”
乌霜擦了擦眼尾的泪,“等你爹气消了,霜姨再去求,一定让他早点放你出来,啊。”
“说来霜姨真是心疼你,分明是你先认识的凌卿羽,和他感情不错,可偏偏冒出来个云墨生跟你争抢,手段不说了,连你爹娘也不护着你……”
乌霜怜爱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你哥当年比武惹出那么大的事,你爹娘都护着他,可这事落到你身上,他们偏偏就帮理不帮亲了。”
“这些年上上下下,长老弟子,连带着城中的事务、权利,同样是少公子,你哥哥发号施令,可你呢,除了空有个少公子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