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那天,姬无伤率领百官祭祀文祖仓颉,进行到一半,侍卫张玄急匆匆赶来禀告,皇后要生了。
姬无伤一怔,一把拉过身边的姬明曜让这小子代他进行祭祀,自己转身拔步狂奔。
他甚至嫌身上的皇帝袍服太过沉重,一边跑一边脱下袍子扔给身后侍卫,飞快纵马离去。
文武百官傻眼了。
哪有这样的皇帝,怎么能扔下这么重要的事说跑就跑呢?
皇后要生孩子,自然有接生嬷嬷和太医在,皇帝是能接生还是能把脉,他跑回去有什么作用?
姬明曜也傻眼了。
他气得直跺脚!
他都不做皇帝好多天了,为什么这种事还要把他拎过来让他干啊!
文武大臣跟姬明曜面面相觑,片刻后,文武大臣小心翼翼道,“王爷,咱们开始吧?”
姬明曜生气,“我不干!皇叔都跑了,我也要跑!”
文武百官立刻将他拦住,“那可不行,您皇叔走之前将您拽过来让您代替他,那您今天就得留在这儿主持祭祀之事。”
姬明曜伸手去推大臣,想效仿皇叔一样推开别人溜之大吉,可是,他功夫没皇叔厉害,皇叔能推开三五个武将大步离开,他却连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迈文臣都推不动……
他试了好几次,始终推不动人家,他仰头默默跟人家对视三息,只能挫败地垂下脑袋认了命。
“我真傻,呜呜呜我怎么忘记了皇叔是个腹黑的……”
“他今天走的时候故意喊我来玩儿,肯定是早就想好了一旦有事就让我来顶缸啊!亏我跟个傻子一样,他一喊我我就屁颠屁颠跟着来看热闹了呜呜呜……”
“我以后再也不跟皇叔来凑热闹了,我再也不相信皇叔这个坏人了呜呜呜……”
任凭姬明曜再怎么可怜巴巴的控诉,站在他身后的大臣们也都跟聋了一样,全都忍着笑装作没听见。
皇宫里竟然还有这般有爱的叔侄,他们也是生平仅见。
……
皇后寝宫。
姬无伤赶来时,景飞鸢已进产房多时了。
景家双亲景寻鹤和周桑宁小鲸鱼都焦急的在产房门口来回踱步,谭嬷嬷在里面陪伴景飞鸢生产。
“爹,娘,鸢儿怎么样了?”
姬无伤大步走向岳父岳母,紧张询问。
李知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皇上不必紧张,女子生产都有这么一遭,鸢儿这一胎怀得不大,能平安熬过来的。”
景云峰也连连点头说,“没错没错,鸢儿发动的时候跟我们交代了,让我们谁也别担心,她神医师父给了她一枚止痛的药丸子,她会比别的产妇轻松许多,不会有事的——”
姬无伤刚刚放心了一些,小鲸鱼就哭着从景寻鹤怀中挣脱,跑过来一把抱住他哭着告状,“爹,我怕!我想进去看看娘,小舅舅坏,小舅舅抱着我不让我去呜呜呜……”
姬无伤低头看了眼哭得眼睛红肿的小鲸鱼,谁能懂他此刻也想扒拉着鸢儿的房门大哭一场的心情呢?
他轻轻拍着这小子的背,漆黑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紧闭的房门。
“别哭,爹也担心你娘,爹也想进去陪你娘,可咱们不能进去,你娘前几天每天都再三嘱咐咱们不要进去打扰她,她说她不想在痛得要命的时候还要来分心安慰我们,她说她会讨厌死我们的——”
姬无伤拉着小鲸鱼的手,迈着仿佛灌了铅一样的脚步,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来到房门口。
他修长手指抚摸着门,想开口告诉鸢儿他来了,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吞咽回去。
鸢儿在蓄力生孩子,他不能打扰鸢儿。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拉着小鲸鱼不顾形象地在门口蹲下来。
他背脊抵着冰冷的木门,紧紧抱着小鲸鱼,闭着眼睛轻声说,“捂着嘴巴,不要哭,不要闹,我们要坚强一点,我们要乖一点,你娘在里面那么痛都一声不吭,我们也不能发出声音让她担心……”
小鲸鱼乖乖靠在爹爹怀里,小手捂住了嘴巴。
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直掉,却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呜咽声。
垂着双手恭敬立在院中两侧的太医们和宫女们偷偷看了一眼毫无形象蹲在屋子门口的姬无伤,大气都不敢喘。
谁都能感受到皇上对皇后的担忧,谁都能感受到皇上想杀人的低气压。
这种时候谁敢闹出声响,恐怕紧绷着情绪的皇上会将憋在心口的情绪全冲他们发泄,拉出去一顿乱棍往死里打。
阖宫上下都无比紧张,连看门狗都默默夹起了尾巴,不敢乱叫。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姬无伤缓缓抬起头,那双眸子已经变得通红。
他张了张嘴,却似乎无法发出声音。
他伸手指了指站在最前面的太医。
太医一个激灵,立刻抖着腿颤颤巍巍小跑到台阶下面,磕头行礼轻声说,“皇上有何吩咐?”
姬无伤又试了试,才哑着嗓子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