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缝好了,我被抬上移动床推出去。
我看着屋顶的灯光,倒退的天花板,终于到了最后一道门,我出去了!外面的空气好清新!我几乎“醉”在消毒水味里了,现在呼吸了几口感觉又活过来了。
妈妈、五舅、姨妈的脸都凑到我的视线内关心地问我的情况。
回到病房后,四人合力才把我搬到床上,主要是我的右脚被包裹得比腰还粗,大家还不敢碰,加大了搬动的难度。
护士姐姐交代术后的注意事项,六小时后才能进食,食物最好是易消化的流食等。大姨妈说最好煲鲩鱼尾香信汤,可以促进伤口愈合。隔壁护工也说鱼尾汤好,中华阿姨比我早些出来,她家人回去煲汤了。于是妈妈也赶紧回去买东西煲汤并熬点粥过来,五舅一大早坐头班车出来,不放心家里鳯姨和婆婆,妈妈就让他先回去,只留下妹姐姨妈让她帮忙先看着我。
我床头的卡片上切换成了一级护理,护士姐姐频繁地来看我,给我量体温,问我是否还有麻醉感。等到腰麻完全退了后,让我在一小时内排尿。
妹姐姨妈给我打来一个暖水壶的水,我开启了灌水模式。一杯一杯喝下去,我感到肚子已经胀起来了,可还是没有尿意。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就要一小时了。隔壁床的中华阿姨超时并放弃,护士给她拉起一张屏风,然后给她插尿管。
屏风里倏忽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声,“啊——啊!啊啊啊啊——”
“小妹妹,时间快到了,如果还是无法排尿就得像隔壁阿姨那样插尿管了啊。”
我第一次有些惊慌了。
妹姐姨妈跟护士求情,让再宽限半小时,给我说好话就快行了马上就要出来的了。
护士同意了,也看着我年纪小,插尿管会有不小的后遗症,她们也不想多做麻烦功夫。
妹姐姨妈从床底拿出妈妈给买的便盆,塞在我的腰下。她一向动作干脆粗鲁,我的麻醉刚过,稍微动一动都疼得要晕厥过去。
我看着时间流逝,全身都被汗水湿透,眼睛都有些被腌的难受,既是急出来的,也是用力累的。就算长期便秘也没有这么的时间紧迫要完成任务啊!
妹姐姨妈在一旁说,“你妈就快回来了,你不会想让她一回来就看见你要插尿管吧?”
本来身边是不熟悉的人在,我心里就空空的没有安全感,但是听到她这么说激起了我的好胜心,我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这么懦弱无能,被人看轻了去!否则会被嘲笑很久很久的!我一定可以,我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不管心理暗示的作用是真是假,先暗示了再说。
中华阿姨已经插完了,那么壮硕的一个人直接疼晕了过去。
病房里安静得诡异,只有我在默默地用力和妹姐姨妈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有时候努力是足以让人看见希望的,但是希望不会很具体的出现,它缥缈得只有一缕,若即若离若有若无,你努力地伸手去抓,感觉近在咫尺了,就要触碰到了,结果打开拳头发现空无一物,可能完全是幻象,也可能曾抓住过它的尾巴却被它滑溜一下逃走了。不能放弃啊!即便再难也不能放弃!失败的后果很严重,只能拼尽全力再去抓,不停去抓,没有时间去思考是否曾经抓到过一丝痕迹,背水一战,迫在眉睫,只有一往无前……
啊!
终于,成功了。从来没有一次觉得人体的自然生理需求得到释放后是如此的有成就感!如此的快意!甚至得到了隔壁醒来的阿姨羡慕的注视。不用插尿管了,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像是上天的宠儿。
在床上如厕我已经不再感到难堪,更强烈的感受使我忘记,使我瞬间适应生活不能自理的感觉。
肚子鼓鼓的,却饿得咕噜咕噜叫。早上九点左右推进的手术室,出来时听说快两点了,我还得等待六小时也就是晚上八点才能吃东西。好饿,真的好饿。
护士进来登记了情况,让我好好休息,睡一觉。
我才发现,这个任务也是艰巨的!
腰麻完全消散后,手术的部位开始传来隐隐的剧痛,痛觉当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可是相关的神经似乎在压抑地呻吟,使得其他神经敏感地捕捉到危险的信息,使我越困却越亢奋,越想睡越睡不着。
我睁开眼,偏过头看了看隔壁鼾声如雷的中华阿姨,现在轮到我羡慕她了,能睡得像一头猪一样多么幸福啊!
我突然闻到了香味,肯定是妈妈来了!
果然,病房门被轻轻打开,妈妈拿着保温盒走了进来,妹姐姨妈就离开了。
可是还没有到八点。
我让妈妈先吃,她说已经吃过了,我知道肯定是假的,但我没有什么力气说话劝她了。
迷迷糊糊地过了很久,妈妈拍了拍我的手,说时间到了,可以吃饭了。
可是饿久了就失去食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