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窝窝头的威力真是不同凡响。
消息一经衙役散播出去,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招工处文书的桌子就要被来应征的流民们给掀翻了,吓得那几个文书战战兢兢的,握笔的手哆嗦个不住,在纸上滴下一个个墨点。
这些流民都是些饿疯了的主儿,扑过来的架势像极了饿虎扑食,一个不顺意,谁知他们都能干出什么事来。
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们能不怕,能不慌神吗?
幸好不是什么给官老爷们看的公文,污了也不太打紧,只要能辨清字迹,能做个凭据就成。
另一个新扎的草席棚子前,也聚拢起了乌泱泱的流民。
不过,人头嘛明显要比另一处少很多。
其中竟还有不少穿长衫的人。
凑过来的人都还算比较规矩,既不会扯着嗓子喊叫,也不气势汹汹地吓人。让排队就听话地退回去排成一列,不似那边乱糟糟的。
这几个文书们就显出了气定自若的神态,一个接一个的问话、考查,然后在册子上记下入选之人的姓名籍贯,是否有功名与职务在身,所擅长的技能等信息。
这些有一技之长的流民们,譬如秀才、童生、大夫、账房、掌柜、镖师、里正、泥瓦匠……经过考核后,将会充当官府的“临时工”,在这次以工代赈的浩大行动中协助官府,把各项事务落实下去,并维持秩序、安抚流民,保证不出什么乱子。
从而发挥出自己的一份光与热。
自然,这些官府编外人员所得的报酬也会略高些,可以多领一个窝窝头,不想要粮的话,亦可换成银钱。
四皇子刚抄了一个家资巨富的大盐商,一时倒不缺银子使。
但也不会多给,一日不过三两枚铜板。
银子还要留着买粮呢。
据下面的官员说,如今虽说大股流民潮已经过去了,但每日依旧有不少拖家带口的流民在城外落脚。
这些人可能是因被洪水阻了路绕了远道,也可能本就路程遥远,还有可能是一些先时未曾受灾的幸运儿,后来又不幸地遇上了人祸,被流民抢了口粮与银钱,彻底沦为无产者,不得已也只能跟着出来逃难了。
总之,城外的流民人数还在与日俱增。
有着城中那八大富商的“慷慨解囊”,米粮还能撑些时日,却远远不够。
以工代赈之策,确实比之前那样干巴巴地施粥反响要好得多。
施粥之后,城外饿死的人是少了,但那股低迷、死气沉沉的气氛就像一个幽灵,始终盘旋在上空挥之不去。
一张张脸上全都是灰败、麻木之色,看得人心里发堵。
一日两碗粥,虽说饿不死人,也跟吊命没多大分别,那些流民身上肯定没什么力气,每日最耗费体力的事情怕就是排长队领粥了,喝过粥,便挤在各家的窝棚下等着领下一顿。
日复一日。
只愿这粥能一直喝下去,不饿死就成,再没有一丝其他的盼头了。
没有盼头,人也就没有了精气神。
而以工代赈就是给他们一个盼头,一份指望。
只要肯出力干活,就能多得一份口粮,至少能吃个五六分饱。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原来如死水一般的流民营,立时就跟炸了锅一般,来应征做工的人都快抢破了头。
十几处招工点,每招足了五十个壮丁,就由两名衙役领着这一组人去事先指定的地点上工。
很快蕲州城外就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热热闹闹的景象来。
好是好,就是比之前耗费米粮。
官府需要更多的米粮来应付眼下的艰难局面。
望着眼前空了一大半的流民营,与散在城外各处下力气干活的壮丁,骑在马上出城巡视的四皇子,既觉欣慰,又不由在心里发出一阵喟叹:“看来还得多备些米粮才成。”
之后的几日,四皇子每日必要出城巡视一圈,时辰不定。
或在清晨旭日初升,或是午后,或在向晚时分。
这日早早地用过一顿简单的早膳,四皇子便换了一身外出的衣裳,领着二十几名亲卫就骑马出了城。
行至城门口,正在与要出城的人纠缠着的守门兵丁,远远看到熟悉的侍卫服色,赶紧挥开面前的几个人,不耐烦地叫嚣道:“让开让开,四皇子殿下要出城了!”
林幼卿吃了一惊。
赶紧上前几步,拉着几位叔伯与大堂哥二堂哥退到一边。
拦在入口处的铁蒺藜也被守门兵丁快手快脚地移开,然后站的笔直,目送着四皇子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出城而去。
嘚嘚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躲在大堂哥阿旺身后的林幼卿,轻拍胸口,神色逐渐恢复如初。
“元娘,怎么了?”阿旺先是四下张望一番,没见着可疑之处,这才询问自家堂妹。
闻之,二堂哥阿水,也瞅着这个三叔家的堂妹。
刚才一时情急,林幼卿不免有些顾头不顾尾,被大堂哥瞧去了端倪。
只是她肯定不能如实相告,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