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燃喜欢的是一个完美的、纯洁的、理想的人类形象。
    一个纯真的幻象。
    程望海颤抖着，盯着白色记忆走廊。他知道自己远非完人，也许远观还尚有兴致，靠近观察就会发觉他内心的诸多裂痕，他的不安，他的敏感，他的恐惧，他的灰暗，他的永夜。
    也许，他永远没有机会向李燃展示自己的全部。这样也好，总比展示之后看到他嫌弃的表情。他宁可变成不情愿的人，冰冷的人，变成他人眼中的孤僻的人，他再也不愿走出他的城墙拥抱任何人。心墙建的高高的，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进不来。现在他再也不用费力建造了，他马上就要死在坠落的山谷。
    活该。
    他内心深处深知自己不是李燃的希望，不配做李燃的一线生机。他不是善良纯真的人类代表。他是邪恶的人类。最邪恶的人类是最善于伪装成好人的人类。
    那条白色长廊的末尾有一扇小门。
    那扇李燃回沧山后才出现的门，程望海一直不敢打开。
    他要去面对自己的死亡审判。
    临死之前，程望海想进去看看。
    推开门。
    深林。
    程望海站在在地窖里，拿着蜡烛。烛光闪烁。地窖角落有五盒杂牌牛奶和一块发霉面包。
    牛奶？
    程望海想起刚入职不久缴获过同一批的牛奶和这些很像。
    他拿起一个牛奶撕开一个口。他一闻，果真就是。牛奶里有早就禁止销售的药品。
    还没把这些破玩意扫荡干净！
    程望海冷笑一声，他抬起腿想要把牛奶全部踢到一边，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千载难逢的机会。
    苏以萧从高中就一直在捉弄调戏他，这次让这个混蛋回来抢了他队长职位，还想让他身败名裂？
    门也没有！
    今天就要让他服软！
    要让李燃明白他不是好惹的！
    程望海拿起两盒牛奶走回小屋，煤炭味道飘进程望海的鼻孔。
    李燃正拿着一个木棍烧起木屋壁炉。木头烧的噼啪作响，炙热的火焰上方飘着一股烟。李燃点燃货架上的所有蜡烛立在屋内，整个屋子烛火通明。
    “你搞什么？”程望海心中忐忑的问。
    “亮堂，看着舒服”李燃说。
    照亮点也好，让你看的清清楚楚！
    看这次谁升旗了！
    谁窘态百出！
    程望海手微微一颤，他把牛奶盒递给李燃说“就找到这个，凑合喝点。休息一下我们还要接着走。你要是不打起精神来，你可就要挂在这！”
    “你可以抛下我。虽然你没有金币可以收割。”李燃耸耸肩膀，他接过牛奶撕开包装，一口吞下去。
    程望海的心“咯噔”一声。
    做坏事就这么容易？
    程望海举起空牛奶盒假装喝一口，若无其事的说“这奶变质了。”
    李燃眼神闪烁，他摇头道“别喝，这里边有东西。吐出去。”他摆摆手，摇摇晃晃跑出门。
    程望海装模作样的干呕两声，他靠在墙上攥紧裤子里的手机，他想一会儿就把李燃丢人模样录下来当把柄，让李燃的贱嘴永远跑不出火车！
    程望海焦灼的等着猎物的回归。不一会儿，李燃从门外走进来，他捏着太阳穴说“吐不出来，完蛋。程望海，我开始有幻觉。”
    李燃躺到床上，浑身发红，似乎是药瘾发作般难受的打起滚来。
    “程望海，我好难受...”
    程望海想到他脑袋里的子弹，看着他难受样子，又有点不忍心了。
    一个念头划过程望海的脑海，是不是还是喜欢他？
    喜欢他？
    风在木屋的缝隙中偷偷跑进来，吹动烛火。
    “我好热...”李燃一件件的把衣服脱掉，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像是一只海豚在蓝色的床单上来回翻滚。
    程望海心跳如鼓，坐立不安。他攥紧手机，迟迟没点击录像键。他以为自己能像苏以萧原来调戏他那样，现在大放厥词，狠狠的嘲笑他，数落他。他以为他可以录一段李燃耻辱的视频当做把柄，让李燃永远不敢说一个字。
    可是程望海看到李燃的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程望海一口牛奶也没喝，他身前坚如磐石，就像是第一次见到苏以萧一样。
    他想要他，他一直想要他。
    几分钟前涌起的报复欲望又团成初恋的私欲。他想起苏以萧说过，他可以是程望海的第一次。
    也许程望海这辈子只有最后这一次机会去吃一口桃子，去听一次海浪，去寄一份银河快递。
    只要说是误喝了牛奶，只要说是自己不知道，就能逃脱。
    只要不承认，就是不喜欢。
    只要咬死不承认就行。
    万恶不赦。
    强取豪夺。
    人面兽心。
    欲壑难填。
    程望海把脑海里能骂自己的词轮番的骂了一遍，还是不管用。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