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善堂,是绿柳商会在县城中开设的一处慈善机构,占据了很大片一区域,由大大小小数十间简陋但不失结实的房舍组成。这里就是柳家平时赈济那些流民中的老弱妇孺的场所了。
这些柳善堂房舍中虽然只是铺了些稻草破布之类的充做床铺外再无他物,但对于那些流民来说,能够遮风挡雨却也足够了。不过,也不是什样的流民都可以进这柳善堂的,只有年不过十二岁的幼童,寿已超六十的老翁,以及妇女病残才行。
此外,绿柳商会每日还会派专人到这里向那些流民们发放稀粥,以供他们存活。与城外的流民营地限制每人最多可领取食物的天数不同,这里却是可以一直领取下去,直到幼童成长为少年,老者死去。至于妇女,倒是没有明确的限制规定。
当柳非云一行人来到柳善堂时,初见这柳善堂的规模不小,还以为这里面定然会有不少人。可当他进去之后才发现,可供千人居住的柳善堂中却不过只有区区二、三百人而已,至于幼童,那就更少了,才不过几十人而已。
柳非云望着被集中到柳善堂内最大的一片空地中的几十个幼童及其家人,不禁问道:“怎么才这么点?不应该啊!我看城门外的几个流民营地加起来至少也有三,四千人吧!可这里怎么会……”
“世子有所不知!这些流民都是因为在家乡活不下去才沦为流民的,一路饥寒交迫下来,又能有几个老弱妇孺存活的长久,能有这么些就不错了!这还是将年龄限制放宽到六至十二岁才凑出来的呢!”
高进达见柳非云不解,赶忙解释道。
柳非云想想也是,也就释然了。他又不是没有与流民接触过,其中的种种关窍,只是一时没有想到那么多罢了。
先前早已经有人将柳飞云此来的目的告诉了这些村民。那些幼童大多还是懵懂无知,茫然无措而又有些惧怕的看着柳非云等人。而那些大人则是各种各样的的神情:不舍者有之,企盼者有之,悲伤者有之,欢喜者有之,自恨者有之,绝望者有之,种种神情,不一而足。
柳非云见只有这几十个孩子,比自己料想中的数百人差的太远了,也就没了再详加挑选的心思,索性将这几十个孩子全都买了下来。
他这一决定宣布出来,立时让场中又是乱做一团,一时间悲喜声不断,可渐渐的,还是悲哭之声完全掩去了本就显得稀少的笑声。
柳非云渐渐看的心烦与不安,仿佛自己在做一件无法让自己原谅的事情。他自然能体会到这些流民骨肉分离的伤悲,所以才会感到烦躁与不安。
“罢了罢了!好人做到底吧!我柳非云再多养个一两百人也破不了产!”柳非云一咬牙,又宣布将这些孩子的家人一并卖了。
一时间,场中不断有人磕头谢恩!
柳非云心中又是难受与愧疚,同时也是感慨:这都是什么世道啊!明明是自己将他们这些人当牲畜一样买卖,他们反而还要感谢自己,说自己是大善人。还真是讽刺啊!
这些孩子及其家人,加起来大约有一百五、六十人,足足占了流民总数的一大半。此时自有县衙里来的书吏与衙役组织这些流民签下卖身文书。
流民与逃户在帝国律法上是不同的,流民离乡乞讨谋生,是需要向家乡所在的官府报备领取流民路引的。而逃户是私自逃离家乡,官府无法得知与掌控的。
流民只要有流民路引在身,就可以在一定范围内乞讨求生,乃至迁移到他处落户,而逃户一般就只会被官府视做盗匪流贼了。
就因为当今天子体恤民艰,多次下发流民诏书,严禁地方官府限制、阻挠这些流民离乡求生,并要绐予一定的救济,让困苦的最底层百姓有了万里求一的可能活路,这才会被许多人称颂为仁天子。
看着是因为有幼小孩子就可以卖身到柳家的那些人,剩下的一小半流民再也绷不住了,也是一下跪倒一片,请求自卖己身到柳家。
宁做柳家奴,不做流散人!
这是许多来到安平县后流民们的想法。
流民流民,流浪乞生之民,流落他乡,无依无靠,生死由命,何等凄苦。
卖身柳家虽成奴隶,但柳家一向以善待下人而闻名一方。虽为奴隶,只要勤勤恳恳为主家干活儿,总是能保衣食无忧,安稳一生。
柳非云看这些剩下的一小半人大多数是女人,不免心中又是一软,索性再发一次善心,开口说道:“罢了罢了!反正我缺些人手,索性就将你们……”
他尚未说出“全部买下”四字,一旁的高进达却抢先说道:“当中的能用之人买下!你们还不赶紧排好队,让世子挑选!”
随后他又是脸色一沉,威声道:“若是你们当中有虚言欺瞒世子的!说不得,就得把你们押入大牢中关上几天,然后再赶出安平县境,永不得入内!”
“你这小白脸算什么东西,敢抢世子的话!世子大慈大悲,肯定不会不管我们的生死的!”流民中的一个中年妇人突然叫道。
柳非云先因为是被高进达抢了话头而有些恼火,可接着却也被这妇人的话弄的有些茫然与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