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晚，庄子上流萤极多，合欢拉着批了一天折子的皇上去河边散心，两人坐下歇脚时，皇上拿出一只埙吹了起来。
    其声喧喧，厚重幽然，合欢闭起眼睛靠在他身上静静地听，一曲毕后她感慨：“臣妾认识陛下八年，才知道陛下还会吹埙。”
    皇蹭了蹭合欢没梳发髻的头：“少年时候学的了，还是叶太傅教的，后来各种事务繁忙，朕都忘了自己还会这个。”
    合欢道：“听音色适合哀婉的曲子，陛下吹得不够悲怆，让臣妾试试！”
    皇上眸光一亮：“你也会吗？”
    合欢摇头，皇上笑着将埙递给她，就等着看笑话了。
    只见合欢一本正经拿过埙，吹了好几口竟响都没响，皇上顿时哈哈大笑，合欢心里也觉震撼，寻常乐器即便不会至少也能吹个响啊，这玩意儿为何连声音都没有，吹进去的气都从别的孔出了？
    合欢又学皇上用指腹堵上这些小孔，吹的同时变换着放开一两根手指，“呼”地一口气进去，回应仍是静默。
    合欢求助地看向皇上，皇上不吝点了点她的下唇：“这里轻轻抵住埙口，上唇稍微超过下唇一些，让口中的气往下吐，慢慢灌入埙胎，再试试。”
    合欢按照皇上教的试了几次，慢慢找到了感觉，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可以控制气流走向的神奇感觉，合欢终于吹响，却是一个不太雅的声音，嗯，像放屁。
    合欢锲而不舍，一连放了好几声，惹得身后的奴才们都忍不住笑了。
    合欢猛地回头瞪他们一眼，皇上把她倔强的脑袋转了回来：“你只管吹你的，朕爱听，别看他们！”
    皇上好听的埙声没吸引到人来，倒是合欢开始练埙时引来了不少人躲在远处朝这儿看，动人的乐曲常见，这么难听的稀罕啊，稀罕到所有听见的人都想来看看是谁吹的！
    那日那个差点撞到开水锅的小姑娘也来了，但是很不幸，她还没看清是谁吹的，便被侍卫吓得哇哇大哭了！
    合欢转头，就见一年轻妇人正对小姑娘作噤声手势，小姑娘哭得双眼紧闭，根本看不见她的动作，但此时皇上也已经注意到她的到来，她不好抱着小姑娘直接走，于是远远行礼：“民妇李黛之参见陛下，参见娘娘，民妇的女儿不懂事，打扰了陛下和娘娘，还望陛下和娘娘恕罪！”
    皇上回头：“无妨，起来吧！”
    “谢陛下、娘娘！”她起身后并不急着走，而是透过通明的烛火看向正在河边坐着的人。
    良久，那妇人先开了口：“数年未见，陛下别来无恙？”
    皇上拉着合欢的手站了起来，颔首：“朕躬安。”
    根据紫麟那日的形容，合欢已经猜到了李黛之就是当年参与暖房设计的那名女子，她原本以为他们之间是坦坦荡荡的，但现在看来，这女子似乎对皇上有情啊！合欢将手从皇上手里退了出来，悄悄伸到皇上背后掐了他一把，随后又被皇上握住。
    李黛之瞥见二人紧扣的手，眸中闪过一瞬的水汽。对皇上跟合欢邀请道：“民妇酿了一坛桑葚酒，不知陛下和娘娘可有兴趣品尝？”
    “不了。”
    “好啊！”
    皇上跟合欢异口异声，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合欢看着李黛之毫不见外道：“本宫想尝尝！”
    李黛之微笑：“陛下、娘娘，这边请！”
    皇上心下叹气，以为合欢这是醋劲上来了，其实不然，合欢一方面是对李黛之有些好奇，另一方面，只是单纯喜欢看皇上尴尬。
    李黛之拿来酒和酒盏，让人仔仔细细验过后才斟给皇上跟合欢。皇上迟迟没端酒盏，倒是合欢很大方地拿起那酒轻嗅，真诚赞道：“好香啊！”
    李黛之微笑：“娘娘请看窗外这棵桑树，大约六七年前的时候它还是一株小苗，那会儿我爹总想把它刨了，说桑树不吉利，我没信他的，任它长了这许多年，这坛桑葚酒就是用它结的果子酿的。”
    合欢抿了一小口桑葚酒，顺着李黛之的话看向窗外道：“桑树的名字是人取的，人又说桑树不吉利是因为桑这个音不好，真是怪哉，见花是花，见树是树，就应该如此，本宫赞同你的做法！”她说完便举起酒盏与李黛之的碰了一下，仿佛没听出李黛之的弦外音般自然地将酒一饮而尽。
    李黛之陪合欢饮了一盏后看着对面那只始终未动过的酒盏笑着问道：“陛下不尝尝吗？”
    皇上淡淡道：“合夫人酒量不好，朕待会儿还要带她回去，就不饮了。”
    李黛之随即将视线转向合欢：“民妇那日见过大公主了，她骑马渴了，于是敲了民妇的门。大公主临走前告诉民妇她的母妃是合夫人，原来您就是！”
    这酒度数并不低，只是酒味被果香盖去了不少，合欢不知不觉多饮了几盏，眼神有些飘飘然，但还不至于头脑不清。
    此时她脸颊微红，倚酒三分醉道：“公主喝了你这儿的水，本宫又喝了你酿的酒，我们有缘，我敬你！”
    听到“我敬你”这三个字时皇上便察觉合欢已经醉了，但还是让她将手里最后的那点饮完，才拦她道：“好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