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婴发现自己跑不掉了,整个关中仿佛被一张从天而降的巨网笼罩住了,无论他走到哪,都能感受到这张巨网的收紧。
这样的状况本就让他的精神高度紧绷,但事情往往都会向最糟糕的局面发展,他惊骇地发现,才不过两天的时间,关于自己的通缉令就已经出现了,而且通缉的是自己的两个身份。
这意味着,自己亲自从家乡带出来的一班人马,肯定已经被抓住了不少,要不然他准备的第二套身份也不会被这些秦人知道。
这样的失败让他懊恼不已。
现在他所面对的情况是,进入城池会被各种盘查,去往乡村那就更是等于自杀。
至少城池里还人多眼杂,有几个陌生人是正常的。但乡村里全是乡里乡亲,一个外乡人出现的扎眼程度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他确定,自己只要出现在某个田间地头,立刻就会被当地的里长,亭长知道,然后就是被围剿。
“先生,现在该去哪?”身边的护卫刀客问道。
这傻大个这两天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己家的先生会失态了。他现在心里那个恨啊,他都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自己的这个恨,当然,他也不知道什么是形容词。
他最恨的地方不是嬴政居然动员整个关中的人来抓自己,在这一点上他倒是颇为自豪,他恨的是自己的无力。
他都不担心自己被秦军围剿,大不了就是战死,能杀几个秦狗就杀几个。但此刻,他连敌人是谁都还没有看见,却深刻的体会到了那种不断迫近的窒息感。
陈婴看了看自己的护卫,还有身后跟着的八个勇士,这些是他这两天能召回来的最后人手了,估计其他的人都已经被挖出来了。
看着他们已经有些慌了神的样子,陈婴意识到最危险的情况已经开始出现,这帮人可能随时会把自己卖了,毕竟通缉告示上有自首轻判的公告。
想到这,他咬了咬牙说道:“去雍城!”
对他来说,这是个无奈的选择。雍城有他的活路,也有他的死路,不仅如此,去往雍城还会大概率破坏掉他布置的整个计划,可他没得选,他必须活着。
在整个东海郡,他陈婴都是那个最出类拔萃的人。县令待他如上宾,黔首视他如神明,整个郡里的各路豪杰,见到他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范增提出的这个乱秦计划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怎么可能想不到。但他很清楚,杀几个秦国官吏根本不会动摇大局,除非真的能刺杀掉始皇帝。而当下既然做不到这一点,那就需要给关中下另一副猛药。
现在猛药快成了,自己将要立下不世之功,到时候必然能取代范增,成为项梁麾下的第一谋士,从此再也不再成为范增那样的人,手中的棋子。
所以,自己必须活下去。
坚定了目标,他就带着自己的人手,以昼伏夜出的方式,向雍城方向赶去。
离雍城东面三十里的一处阪原上,蒙恬亲率的五千精锐正驻扎于此。黑蒙蒙的一片,遮住了一半的天光。
整支大军此时异常的安静,安静得令人感到骇然,仿佛一头正在蓄力的猛虎,随时准备扑向自己的猎物。
中军大营里,李斯拖着骨折的左手,来到了郑谭所住的营帐。
这个孩子目前还在昏睡中,李斯坐到了床榻边,看着他那被削去了一大块血肉的左臂,心里格外难受。
当那人举着长矛向他杀来时,是郑谭骑马从他的斜后方冲了出来,先是一脚踹开了他,从而避过了对方那致命的一击。郑谭自己的左手也因此被对方的长矛沿着骨头杀了个贯穿。在那样的情况下,郑谭依然抓住了机会,在两马相撞时,把长剑砍进了对方的脖子里。
这样的伤原本是要截肢的,但李斯替郑谭做了主,拒绝了军医的治疗方案。
军医的回答也很明确,如果不截肢,人能不能保住就看天意了。
李斯知道,这个孩子绝不会愿意去当一个肉眼可见的残废。哪怕这条手臂以后不能用了,他也会期待这条手臂能挂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和你爹一样,是个老实人。”李斯感叹了一句后,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呆呆坐在床榻边,放空着自己。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对于这次的袭击,他的脑中有无数种猜测,但无论是哪一种猜测都会被他丢出自己的大脑。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最不能要的就是猜测,他需要的是切实的线索。
就在这时,蒙恬和嬴驹一起走进了营帐中,二人微微向李斯颔首后,都去看了看郑谭。
蒙恬伸手试了试郑谭的体温,发热已经缓解了。
“他身子骨壮,没有问题的。”嬴驹说道。
蒙恬点了点头,然后和嬴驹一起坐到了李斯的对面。
“从审问的结果上看,袭击你们的这支兵马很杂,除了有我们自己的人外,还有戎狄,有匈奴,甚至老义渠人都出现了。”蒙恬说道。
李斯皱着眉头,“谁能把这些人撺在一起并统一指挥?他们骑的是军马,身上穿的是我们秦军的甲胄,他们还知道在天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