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慷慨的馈赠都需要接纳者付出代价，生命或者金钱，或者给予者极度渴望的东西。未且灵告诉唐叶，他渴望的东西是死亡，他想把自己的生命完完全全地交给另一个自己。

    未且灵说：“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不算真的死。倒是你，拥有我的力量之后可要善加利用，我不要求你帮扶弱小，但至少不要伤害无辜的人——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哈哈哈。我们虽然只在不适合闲谈的场合见过几次，我却知道你是善良的。”

    善良的吗？

    唐叶没有陷入关于“善良”的思考，眼神依旧很坚定：“我们要怎么做交易？签字画押，还是只要我点头应许？”

    “你点头答应就可以了，剩下的全部交给我！”

    唐叶没有犹豫地用力点头。

    未且灵咧嘴一笑，随即他站起来仰头望天张开双臂，他的胸口长出一个漆黑的裂隙，裂隙吞噬他的身躯，他的身躯开始缓慢崩解成涌动的雾气。

    “一会儿你不要太激烈地反抗，控制住自己的应激反应。”

    “好。”

    唐叶安静地注视着空中翻涌的白雾，这雾的颜色像极了那场席卷整个城市的大雾。白雾缓慢地接近唐叶，未且灵示意唐叶伸出手慢慢接触它，唐叶按照未且灵的要求照做。

    白色的雾气包裹指尖，未知的恐惧侵袭心灵，唐叶害怕地咬住嘴唇。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很快我就不是只能被小心保护的那个人了。

    ……

    黑且灵坐在副驾驶，警惕地探查着沿路可能会出现的危险，指挥开车的刘莫避开了好几处死奴的聚集点。正在遍布报废车辆的公路小心行驶，副驾驶位置上黑且灵忽然面色大变。

    “不好！”

    后座欧阳肖表情也一变，连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感觉到另一个我正在消失，他现在所在的地点是我们出发的小镇。”

    刘莫猛地脚踩刹车，一言不发地调转车头朝原路开回去，欧阳肖一开始还没弄明白刘莫怎么也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仔细一想镇子里都有谁在之后，他的表情变得惊恐。

    黑且灵面色几经变换，最后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另一个我已经消失了。”

    现在他成为了唯一的未且灵。

    刘莫面色凝重：“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消失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我怎么还会千里迢迢找死神大人来帮我……想要消失，必须要找到一个资质合适的，而且心甘情愿接受力量的‘容器’。镇子里的人里只有那个叫做唐叶的女孩比较契合……”

    刘莫用力一踩油门，汽车在遍布障碍的公路惊险穿行。

    可惜等他们赶回镇子上的时候唐叶已经不在了，他们气喘吁吁地闯进大门敞开的院落，院子里的桌子上还放着唐叶那杯茶，唐叶本人已经不见踪影。

    ……

    要接纳不属于自身的力量，好难。仿佛身体被一寸一寸撕裂重组。

    唐叶于强烈的阵痛中撑开眼皮，见到白色的雾气正在艰难地描绘自己的模样，她扯动嘴角露出一笑，动作艰难地伸出另一只还未被白雾覆盖吞噬的手，虚虚地向上一比划：“长高一点，再长高一点。”

    白雾果然听唐叶的话长高了一点。

    只有一点，大约五厘米。

    白色的雾气爬上唐叶一侧的脸颊，难以表述的痛感让她发出痛苦地呜咽，不过顷刻之间她的声音便消失了，原来是白雾已经吞噬她的嘴巴和喉管，她短暂地成为了哑巴。

    未且灵：“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想一想那些能让你信念坚定的事情！”

    “……”

    唐叶已经不能开口了。

    未且灵只好苦笑，延缓白雾和唐叶同化的速度，期待唐叶能尽快适应这个过程，至少不要惊恐地排斥。不然，同化的过程会永远地卡在这不上不下的一步，那样的话就糟了。

    “接纳你的恐惧，不要排斥它！”

    这说的话，未且灵自己都做不到，未且灵说完自己都摇头苦笑。

    然而奇迹也是在这一刻发生的，凝滞不动的白雾又开始动弹，并且以迅猛之势蔓延唐叶的四肢，将她团团包裹。未且灵面露喜色，这代表力量交接的过程已经到了最后一步！

    他凝魂聚神，驱动自己的意识纵身投入唐叶脑内的意识海。

    在意识海里未且灵见到了一团跳动的白色火焰。他喃喃：“非礼勿视。”

    于是闭上眼睛以火焰为中心勾勒出唐叶的体貌，后面的就不需要他再动手，白色火焰拥有了承载的轮廓之后自行勾勒出了唐叶的模样。

    在未且灵焦灼的等待中，唐叶终于睁开眼睛。

    仿佛从苦难中睁开眼睛，迎接久违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