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程摸了摸鼻尖,神态颇不自然。
他本不想旧事重提,可瞧着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然,一时间倒也没法继续隐藏。
“入京之前,我同义父坦白了身份。”
“所以,他也知道柳家的事情?”
“不知道!”
那个时候,他只是试探性地表明了身份,并未将所有的信任都交付。
所以,不管是灭亡柳家的计划还是虞嫤的身份,他都选择了隐瞒。
那样,就算试探失败君子门也有回旋的余地。
好在隆武帝是一个颇具慧眼的人,他当年选择的君子门暗影,确实有着常人没有的心智。
纵使世人都不看好,他仍旧孤独前行。
也就是那一晚,他彻底确定了越千秋的身份,也知道了他和柳元甫的计划。
等待越千琅继位之后,他们会选择合适的机会将皇位过渡到越千秋身上。
毕竟,那位皇太子从来都不是一个贪恋皇权的人。
可是彼时的他,一心想借助建炎帝最后的余威铲除世家,倒是没有将二人的计划放在心上。
后来每每回忆,他都为当晚的决定懊恼。
若是早知道有越千山这个傻子搅局,他当初就应该直接杀了他才对,这样天下便太平了。
他从未后悔过与陆翀合谋,因为柳家这些害虫本就该死。
他后悔的是,当初明明偶遇了越千山,却还是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到乾坤殿。
多方谋算,一朝尽毁。
虞嫤不知道姜行程心中所想,她知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稳住局面。
柳元甫与越千秋此次的谈话,极有可能会影响到未来的谋篇布局。
“也不知道,柳元甫会对他说什么!”
诏狱内,柳元甫的待遇倒也不赖,虽然身在牢狱却也没人敢落井下石,仍旧从容无比。
“你这身龙袍,倒是意外的合身。”
“我虽然是因为意外坐上的龙椅,可这龙袍却不是意外。”
姜行程显然一早便有计划,让人暗中缝制了这件龙袍,所以当他黄袍加身的时候,倒也不显一点仓促。
“真是后生可畏啊!我没有想到,越千山居然能有如此魄力。”
柳元甫差不多是四朝元老,他太清楚人得本性都是自私、怯懦、软弱……身居高位的人更是如此。
别看他们平时多么的强硬,可仍旧有太多人无法舍掉一身荣华富贵。
可是,越千山做到了。
“他那一刀、一嗓子、一跃做得一气呵成,倒是让我成为了臭名昭着之辈。”
柳元甫活到这个岁数,已经很少佩服人了,可越千山是一个例外。
柳家若是没有被灭门,旻朝在他的带领下,指不定真的能起死回生。
“不过,这应该不是他一人的功劳吧!”
他死后,必然要有一位信得过的人收拢全局,难道是虞嫤吗?
可是从那日城墙下的一幕来看,她貌似也被人蒙在了鼓里。
“姜行程也参与其中。”
“状元郎?”
柳元甫对建炎帝末年最后一批状元郎,还是颇有几分印象,他记得那是一个极其羞涩的少年郎。
这样的人纵使满腹才情,可载政治这条路上绝对走不远。
若不是因为姜载育的缘故,他甚至都不会多看一眼,难道是他看走眼了?
“他是君子门的门主。”
“……”
柳元甫愣神许久,随即才苦笑出声,虽然只是几个字,可他能联系的太多了。
既然姜行程是君子门的门主,那么姜载育当日的站队,便出现了巨大的问题。
“终日打雁,最终还是被雁啄了。”
当初他的五子便曾劝他,让他防备姜载育,免得事情变得不可控。
如今看来,那乌鸦嘴倒是一语成谶。
“确实,都是做戏的高手。”
“这样的一群人,你觉得自己能斗得过他们?你应该知道,就算没有了柳家,也会出现别的世家。”
“所以呢?”
“我这把老骨头可以为越千山殉葬,可柳家其他人,你要设法保住。”
“为什么?”
“因为,他们会成为你最强的后盾。”
“你应该清楚,柳家与越家的仇怨,无解!”
不管是越家险些灭掉柳家,还是柳家对皇室的几次出手,这都是带着人名账的。
很难善了。
“不,解决的方法就在你的身上。”
“我?”
“你打小便被柳家养大,又是越皇室的血脉,没有人比你更合适调解灭族之恨。”
“呵……祖父当初若是如此想,我便不会沦落在外了。”
他之所以接触君子门,不就是因为柳家的绝杀吗?眼前的人,那个时候可从未想过让自己登高一呼。
甚至,他还觉得自己是柳承荫登基的阻碍。
“此一时彼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