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我们来到了沙塘乡。
我爸也不知道他曾经住过的村子应该怎么走了,事隔七十多年了,不说沧海桑田,但变化真的还是很大的。
好在我爸还记得那个村子的名字,也记得好多故人的名字,一路打听着算是找着了。
村子还是那个村子,人却再也不是曾经的人了。村子里的年轻人也多外出了,剩余的老人我爸也不认识。我爸都八十四岁了,和他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大多离世了。我爸就找到了一个比他长几岁的阿叔,也痴呆了。更没有人记得我爸,也没有人能听得懂他在说啥。
曾经的故人已远去,曾经的苦难也已落尽,只留下了一个古老的小山村。
人到老了其实都挺恋旧的。
尽管没有找到熟悉的人,但我爸在村子里转悠,曾经的记忆似乎又都鲜活了起来:“我就是在这条小溪里学会钓鱼的。我们以前开的榨油坊就在这个位置……”
我爸边走边琢磨边介绍,真可谓是一个白头发的老阿公,来到曾经的村子里找童年,走一走啊看一看,村东村西都找遍,童年却再也找不见。
找了这么一圈下来,我爸的表情有满足,也有失落。
而我,对我爸也多了些悲悯。
要不接下来的事情,我又能和他干架。
带着我爸在周边玩了两天,总算可以回来给他做手术了。
一个白内障手术,也就几分钟的时间。
手术完毕后,我跟我爸说:“等把纱布拆除了,就能看得特别清楚了。”
“嘿嘿,那好呢。”我爸特别开心。
摘取纱布的时间到了,见证奇迹的时候来了。
我爸欣喜地揭开了纱布。
“可是,这也没变化啊!”我爸眨了眨眼睛,再看,“真的和之前一样,不过是眼睛里多了一个东西感觉好涩。”
“没有变得很清楚?”
“没有呢。”
我知道这是一个正常的过程,有的人视力会恢复得慢一些,之前我妈也是,别人的眼睛都能看清了,她还不行,但后来,也能看清了。只是我以为我妈有糖尿病,视力恢复肯定慢,但我爸没有糖尿病,我以为恢复会快。
“没事的,你的眼睛可能恢复得慢一些,过几天会越来越好的,之前老妈也一样。”我爸性子急躁,我安慰他。
但接下来几天,我爸的眼睛还是老样子,其他人的眼睛都视力都多少有所好转了呢。问医生,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但我爸视网膜内有黄斑。意思是白内障会影响视力,黄斑也会影响视力。白内障清除了,但黄斑还在,所以视力还是不行。
“那这个手术做了有什么意义呢?”我问。
“问题是不做白内障手术,就看不到里面的黄斑。”医生说。
好吧,这些专业的东西俺们这些个土包子也不懂。手术之前,医生确实也说了可能有个百分之二的人做了手术不起作用,为什么有人会不起作用,我不知道,也没有问。我就觉得那个概率那么低,不可能轮得上我爸,我妈有糖尿病,做了手术眼睛都变清亮了呢。
谁知道我爸就是那个概率低的,我只能把医生的话转达给我的聋子爸爸。
“那既然我有黄斑,为啥还要给我做手术呢?什么不做手术看不到,医院就是骗钱的。”我爸嚷嚷。
“医院要骗你这么一点钱吗?”
“哼,你们也是太相信医院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爸每天都是吵吵吵,吵得我头都大了。
“我说不用来看吧,你非得要来看。人老了,不就是老眼昏花吗?”
我真的是,真的是烦躁躁。我这是花钱买气受!
“就算是没有变好,那你也没有变得更差呀,我还不是想要你看见吗?”我吼我爸。
“问题是花钱了呀。”我爸气得不行,“这钱扔水里,泡都没有一个。”
“又没花你的钱。”我嘀咕,好在他没听到,不然又得炸毛。
我爸真的好烦。
上一次,他自己看电视,要买电视里卖的那种助听器,买回来了说不好用,说不能过滤杂音,又要我退。
几百块钱的东西,还要求人家会过滤杂音,想得可真美。
还有上次,买的药也要让我换,我也是头大。
我爸因脑部供血不足,需要长期吃药。我们给他买药的量就比较大,省事嘛。可他说那个药吃多了产生了抗药性,让我们拿去退了,或者换了也行。
可人家药店不肯啊!
我爸说那个药又没有过期又没怎么损坏,怎么就不能退换了?
听得我也是脑子炸裂。
人家药店不给退换,我有什么办法?了不得那个药不要就是了,可他不干,非得要把损失降到最低。
反正是只要浪费一分钱的事,我爸都能吵得人脑壳炸裂。
可在这个真真假假的红尘当中,怎么可能做得到不上当不花冤枉钱?谁还不是在消费的过程当中上了一当又一当,当当不一样。
我爸这一闹腾,我就更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