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晚怀疑自己听错了。
毕竟沈弃的肉身现在在魔界沉睡着。
那天大战之后,江岁晚原本要带沈弃的身体离开,但是魔界来了人。
是个白发白袍,眼覆红绫的魔修,身边跟着个非常魁梧的大块头。
那魔修说他是奉沈弃之前的命令来接沈弃的身体回去的,怕江岁晚不信,他还掏出了沈弃给他的信物。
江岁晚原本不打算把人给他,但后来子息说,魔界的气息更有利于沈弃恢复,早日醒来。
子息说,他们的命都在沈弃身上系着,所以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情来。
一旁魁梧的大块头魔修颇为不满江岁晚的态度,沈弃是他们魔界尊主,本来就应该交给他们。
不过不满归不满,乌川面上却仍旧恭恭敬敬。
毕竟魔界的人都知道,眼前这个江岁晚可是他们尊主的心肝宝贝,别说动他了,盯着他看久了他们尊主都会生气。
这可是一个火烧眉毛的魔修亲身经历总结出来的经验。
江岁晚不知道乌川顶着那张严肃的脸在想什么,他略微思考,觉得子息说的也对,于是就把沈弃交给了他。
他并不是相信子息,他只是相信沈弃。
他相信沈弃不会对这些人没有防备,不留后手。
他相信沈弃会回来。
临走前,子息很恭敬的朝江岁晚告别,并且交给了他一枚玉佩,可以让他自由进出魔界的任何地方。
子息说:“尊主在您身上种了蛊,你生他生,你死他死,相反,他受伤不会对你有任何伤害,这件事,想必江仙君已经知晓。”
确实,江岁晚在献祭那天就知道了。
但亲耳听到别人说出来,依旧让他震惊难过。
还有不可置信。
自己值得沈弃这样吗?
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样的地步呢?
子息见他情绪不对,于是安慰道:“不过仙君也不用太担心,那蛊虫已经死了。”
“死了?真的吗?”江岁晚看向他,问:“你怎么知道?”
子息说:“天机不可泄露。”
其实是因为那蛊虫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和尊主一起发现的。
之前尊主让他满世界的找那蛊虫,后来他们发现了消息,然后被尊主成功拿到。
他研究过那东西的功效,自然知道那东西只有一条命,尊主已经替江仙君献祭过一次,故而寄生在他身上的子蛊已经死了。
所以那蛊现在自然已经没用了。
只是尊主身上有巫族圣蛊,按理来说是不会被其他蛊虫寄生的。
因此,他们尊主用自己的心头血养了那蛊虫一阵子,所以才成功被寄生。
子息觉得,他们现任尊主脑子有病。
前任尊主也是,堂堂魔尊,居然痴迷于正道门派上清之首裴书宴。
上清的人有那么好吗?一个两个对他们的尊主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真是可怕。
他以后一定要离上清远一点。
然后沈弃就被魔界的人接了回去。
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年了。
除了子息时不时的报个平安之外,沈弃没有任何苏醒过来的动静。
江岁晚想着,有些难过,然后告别了眠空回了濯月殿。
他没御剑也没用灵力,慢慢地走回去的。
去往濯月峰的那条路,他曾经走过无数遍。
曾经,会有一个人在路的尽头等他,无畏风雨。
那人有着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看向他时,像是藏着璀璨的星。
或许早在那时,他就已经动过心。
又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在沈弃一次次的坚定走向他时,他就已经动过心。
只是他不曾细想过这份感情,后来在沈弃撕下在他面前的纯良,表明爱意后,他又不敢去接受沈弃的心意,也不敢承认自己对沈弃动了心。
他还是怕的。
怕少年人的爱意只是一时兴起,怕自己不值得沈弃的爱。
那么重的爱意,他怕自己会辜负沈弃。
或许也怕……被辜负。
可那是沈弃。
他不会离开自己,他不会抛下自己,他永远坚定的选择自己。
江岁晚看着濯月殿外的那两盏琉璃灯出了一会儿神。
夜,惊雷乍起,狂风摇花木。
一场雷雨猝不及防雨落下,寒意透过窗棂慢慢爬进寝殿。
江岁晚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瘦弱单薄的小沈弃也是在这样一个雷雨夜来找他,然后说:“师尊,我害怕。”
虽然后来知道了那小混账是在装可怜骗他。
回忆的匣子打开一角,然后汹涌如潮。
江岁晚想起了好多往事,那些他以为不重要的,已经忘了的小细节,忽然就在这一刻明了起来。
良久,他才熄了灯火躺下,听着窗外的雨声慢慢睡着了。
春雨来的突然迅猛,去的也快,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
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