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霸占
那天从青州黄楼巷二房新宅回来之后吕氏就病倒了,说是老毛病又犯了,浑身无力提不起什么精神。相熟的大夫过来看了,也没说有什么大的症候,只是有些肝火旺,开了几副败毒和调理的方子就走了。
吕氏连着喝了半个月的苦药汤子,却依旧整日恹恹的。
傅兰香要绣嫁妆,明年初夏就要出门子了,所以要开始学着管理家务,还要给病榻上父母端茶送水,忙得一时不可开交,人都瘦了一大圈。到底是亲生的,吕氏见了也心疼,这才对女儿吐露真言。
原来吕氏这一向都睡不安稳,躺在床上一闭眼,就看见一只只黄铜包角的大樟木箱子在头顶飞来飞去。里面有无数的金银,却只能看得到摸不到,让她一天到晚抓心挠肝地疼。正所谓急火攻心,这才病倒了的。
傅兰香又好气又好笑,却是一时间触动了心事,不由想起放在库房里自己那些略显单薄的嫁妆,也不由有些黯然。
吕氏额头上勒了一根韭叶黄的额帕,半眯了眼睛道:“我儿以后是要做官夫人的,要是嫁妆简薄了,一辈子都会让婆家人瞧不起。我们大房和二房本就是同根生,凭什么他们家那么富足,咱家却只能过平常日子?老太太也是偏心,要是听我的话搬到新宅子里去住,大房和二房不就又成了一家人了,你的嫁妆就应该公中出才对!”
傅兰香虽觉母亲的话语牵强,却忍不住畅想——要是自己的嫁妆由两房同出,那最起码可以凑个体体面面的三十六抬,整个青州城还没有这样大手笔的新嫁娘呢!于是有些迟疑地问道:“那日祖母已经训斥娘了,让你不要胡思乱想。当心爹爹知道了,又要生气!”
吕氏从来都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话语对。一轱辘坐起身子,浑身上下的病痛也没了,“你爹是个老古板,要是凡事都听他的,你们几兄妹都要活活饿死。再说我们本来就没有分家,你的嫁妆本就应该公中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快过来帮我梳头发,我去找你祖母说话。”
母女俩收拾妥当后急急到了正院,却见傅大老爷正坐在炕头上和傅老娘在说话。没说别人,也正在说二房的宋氏母女。原来傅大老爷自接了兄弟命丧大海的凶信之后,一时忧愤交集就一病不起。家里一摊子的事全乱了,这才默许将关在祠堂反省的吕氏接回家中。
向上峰告了病假,又调理了将近两个月好不容易才能下床的傅大老爷,听到自家老娘说兄弟很有可能未死,唯一的证据就是二房的弟妹宋氏信誓旦旦地说傅满仓未死。一时不由得感到啼笑皆非,深感妇人头大长见识短,细细地讲了半天道理,傅老娘还是半信半疑。毕竟当娘的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惟愿儿子还是活得好好的。
于是傅大老爷一时感叹道,二房的几个孩子可千万不能再让宋氏给耽误了。
吕氏立时觉得抓住了要紧处,不由得眼睛一亮,推门进屋抚掌笑道:“就是,自二弟去后,珍哥行事越发悖逆无状,当着老太太的面都敢顶撞与我。老太太就应该出面好好管教与她,要不然不知道以后她还会弄出什么出格子的事情。”
傅大老爷皱眉道:“珍哥向来是个好孩子,你不要胡乱挑她的刺。我只是觉得宋氏老是认定老二未死,好像有些疯魔的样子,怕这样长久下去会耽误了孩子。珍哥开年就及笄了,要是有这样一个不知所谓的娘亲,谁还敢上门给她提亲事!”
吕氏心底熨帖,从来没有觉得傅大老爷的话如此中听。赶紧接嘴道:“就是这个道理,二房那样的家底,怎么能让个疯魔的妇人和不知事的女孩子胡乱掌管?二弟辛劳半辈子挣下的银子要是让她们娘俩败光了,我们可怎么跟地底下的人交代呀!”
傅大老爷倒没听说过这桩事情,吕氏见了连忙将奶娘的话语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末了还抹着眼角道:“我这也是心疼二房的孩子,当娘的进个县城满街的招摇,不知有多少人瞧在了眼里,还不知道有没有贼人看见?要是万一有个闪失,让小五小六长大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傅老娘迟疑道:“老二真的没了?我看宋氏说话挺有条理的呀!”
傅大老爷大感头痛,“娘,您尽跟着瞎掺和,实话跟你说吧,我早就写信给了我在广州的同年,人家说二弟的铺子早就易了主,二房没法子这才举家北迁。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广州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哪里还会做得了假!宋氏老拖着不给二弟办丧事,不是疯魔了又是什么?”
傅老娘哀哀哭了几声,忽然想起一件事道:“老二活着的时候,还说给珍哥定了个什么六品百户,这亲事难道也黄了?”
吕氏从未感觉今天的天怎么这么蓝,地上的花儿怎么这么艳,事情又这样地顺心顺意。拿了帕子捂着嘴角笑道:“可不是黄了,二房回来这么久,您看过有哪家的媒人上过咱老傅家的门?指定是人家也怕娶个丧父之女进家门不吉利,所以这件亲事就不了了之呗!”
傅大老爷不满地横了她一眼道:“珍哥岁数还小,等孝期过了再议亲事也不迟。等会我派人去知会宋氏一声,让他找几件老二昔日的衣服过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