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务处参谋严炜,常熟人,大学士严讷之孙,诙谐风趣,有机变之才。丹初派他出使浔州,向陈邦傅索取征蛮将军印。
浔州位于黔江与郁江交汇处,上游不远处即为大名鼎鼎的大藤峡。溯黔江而上可至柳州,北通桂林、贵州、湖南,转红水河,可至思恩、庆远、泗城等府,西通贵州。溯郁江而上可至南宁、柳州,南达广东、交趾,西至云南。顺浔江而下,则可至梧州,通广东。
因此,浔州四通八达,是个四战之地,为兵家所必争。且广西七山一水二分田,耕地稀缺,而最大之平原浔江平原,恰分布于浔州周遭。
这里也是广西最大军阀陈邦傅的老巢。
严炜一行进入浔州,便留心观察浔州形势。但见水田阡陌相连,连绵上百里,江水充沛,船帆如雪。时傎乱世,浔州一带却没怎么罹受兵灾,堪称乐土。
此等地方,若能夺为己有,以岑丹初治军理政的才能,必可大有作为。现实却让人大跌眼镜,最无能最无耻的军阀陈邦傅,攫取了最大的权力,占据了最大的地盘。
入城之后,陈邦傅先派属下接待严炜。陈邦傅“膏粱狭邪”,唯以媚上为术,以致今日的事业。上行下效,他左右上下多小人,寡廉鲜耻,贪财受贿。陈家军兵马羸弱,不修武备。
严炜此行带了二百两黄金,乃广施贿赂,结交陈邦傅左右亲信。未几,左右皆向陈邦傅进言,陈邦傅原本想冷落严炜一番,至此只好传令接见。
原以为,陈邦傅会布置甲士,给严炜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他一副儒士打扮,与一群儒生在大堂上谈笑风生。见到严炜,他佯作喜悦,离座迎接,满脸堆笑地说道:“伯玉兄,久仰久仰。”
都说陈邦傅喜“儒冠大袂,侈拜揖以为容”,看来传言不假。有些儒士被他所骗,欣然效命,久而久之,便发现他名不副实。正人君子多远离,留下来的皆为趋炎附势之徒。
严炜长揖不拜,说道:“爵帅平易近人,倜傥不群,不愧为儒将也。”
陈邦傅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是绍兴山阴人,本是富家子弟,但无官职,不贵重。恰逢乱世,陈邦傅逢迎有术,得以晋升公爵,其实并不为名家看重。
严炜鼎鼎名家,祖父是嘉靖年间的名臣,既任吏部尚书,执掌铨政,又兼武英殿大学士,入阁辅政。
能得到严炜这种老钱的奉承,陈邦傅这种新贵极为高兴,立即长揖回礼,赐座。
“严某一路走来,但见浔州沃野千里,百姓安乐。国家有此乐土,将来中兴有望,实爵帅之功也。”
马屁拍得越来越离谱了,可陈邦傅就吃这一套。他喜上眉梢,笑道:“伯玉谬奖!谬奖!”
乃赐茶,相谈甚欢。
未几,严炜谈到正事,说道:“爵帅,某奉昭永总兵岑公之命,特献两件大礼。”
在场有好几个幕客,都得了严炜的好处,纷纷说道:
“岑公想的周到,想必是诚心结交爵帅。”
“爵帅德行深远,四方来归。”
“怪不得,今日府中飞来喜鹊,正是有凤来仪,吉兆也。”
……
陈邦傅笑得合不拢嘴,明知故问道:“不知岑公所送,是何种礼物?”
严炜挥挥手,随从搬来两口宝箱。打开右边的箱子,里面金光闪闪,正是百两黄金。
“爵帅,时逢战乱,旅途不靖。某奉命来使,不便携带物资。此物最俗气,却也最能显出岑公的诚意。百两黄金,还望笑纳。”
一百两黄金,价值一千多两白银,可不是个小数目。在场众人都面露贪婪,个个羡慕不已。
陈邦傅却并不满足。严炜来使,不用说,必是为了征蛮将军印。此印本身并不值钱,为银质,但是国家权力的象征,自明初传承至今。傅友德、沐英、俞大猷、顾兴祖、刘显等明朝名将,都曾佩过征蛮将军印。
当着众人的面,陈邦傅仍是笑呵呵的,说道:“岑公美意,学生受之有愧。”
在明朝官场,“学生”是一种自谦的称呼,文官在面对上级、长辈或资历较高的人时,会以“学生”自称,以表示谦逊和恭敬。
陈邦傅矫揉造作,却还是收下了黄金。
打开第二个木箱,一股腥臭味散发开来。严炜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在场众人还是一惊,各自掩住口鼻。
“爵帅,此乃阮富强的首级。”
陈邦傅故作轻松,自嘲道:“吾两次发兵,竟不能攻克五屯所。反倒是岑公一击即破,真是后生可畏。”
严炜笑笑,说道:“岑公不过是借重了爵帅的威名。我军攻五屯所时,声称奉爵帅之令,三攻五屯所。城内军民听到爵帅的威名,顿时人心惶惶,加之粮械短缺,叛贼束手就擒。”
“是吗?”陈邦傅将信将疑,问道:“听说阮富强搜刮富户,聚敛无数。岑公夺下五屯所,不知得到多少宝贝?”
“哎!”严炜摇头叹气,说道:“城内缺粮,军民不分贫富,已经逃散大半。也不知阮富强聚敛了多少钱财,我军破城时,叛贼一哄而散,金银宝货所剩无几。幸赖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