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大朝会之前,朝臣们大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近日发生的政事,今日勤政殿外却鸦雀无声,众人的表情都有些战战兢兢,毕竟皇上现在不知生死,小皇子刚刚出生没几日,外戚掌权,他们就是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处置。
伴随着内监沙哑的声音,一众朝臣按照次序入内,怀泽不动声色地数着前头重臣的数量,发现李宣和许为都没有在场,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若是寻常监国,必得由内监先宣读皇上的旨意,可新皇“骤然”病倒,圣旨自然是没有的,只有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后的手令,这三位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全部都是许家女,哪里还会有什么悬念。
内监宣读完手令,原本站在群臣最前方的许竟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站在距离龙椅三个台阶的位置,不少朝臣都暗暗吐槽,首辅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实在太难看。
“承蒙太皇太后信任,皇上骤病,便由本官代皇上主持朝政……”熟悉的开场白之后,紧接着是对皇上的一顿吹捧,说起来吹捧皇上和吹捧上峰都属于大梁为官的基本功,许竟在这方面更是佼佼者。
吹捧完毕之后便是一顿自夸,许竟直接点入正题,宣布了朝臣们最关心的人事变化。
李宣和许为因“办事不力”被贬为庶人,刘尚书官降一等,朝中关键的职位都被许竟换成了许家的人,群臣此刻最害怕的便是点到自己的名字,但是许竟不会因着众人的恐惧就手下留情。
许竟点名的顺序是按照官职来的,常青倒没受贬斥,只是严令无诏不得随意行动,直到一刻钟后才念到怀泽的名字,“大理寺少卿闻怀泽,玩忽职守,贬为秦州知州,立即前往秦州任职。”
这个结果倒是出乎怀泽的预料,他还以为自己会被贬为县令之类的,想来应当也是看在常家的关系上,毕竟常家在北疆的威信不容小觑。
朝臣纷纷求饶,但许竟是铁了心要把他们这群“前新皇党”踢出去,换上自己的人,所以即便朝臣的态度已经十分卑微,仍然没能改变许竟的安排。
许是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怀泽倒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等他把消息告知常宁的时候,常宁的眼泪瞬间落下。
“都怪我,要是不娶我,你的仕途必定不会这般坎坷。”
怀泽抽出手帕,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珠,“你说哪里的话,我不娶你,这些波澜还是会起,况且若不是娶了你,我怕是早就没了命。”
这回他们走得匆忙,常宁也只来得及收拾好行囊,京城的田产和铺子都交由绿梅夫妇打理。
碧桃夫妇对秦州的情况更熟悉些,便还跟着怀泽一起过去,李嬷嬷和张嬷嬷则陪着常宁去信州,等闻昕考完试,也不再返回京城,去过信州之后就直接去应天读书,怀泽已经提前和李宣打过招呼,届时烦请他照料一二。
再次出发去秦州,怀泽的心情更加沉重,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自然是走官道,路上有许多结伴南下的百姓。
有从秦州过来的百姓认出了闻家的马车,但怕给怀泽添麻烦,只是远远冲他磕个响头,他们还记得这个当初为秦州带来繁荣的知州大人,可是如今,哪怕知州大人再回来,他们也不会再回去了,在他们眼中,秦州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除了佛祖,怕是没人能救得了他们。
等他到达秦州境内,发现各处已经十室九空,剩下的都是些行动不便的老幼妇孺,已经看不到从各地赶来的商人,官道上也只有怀泽这一队往北走,其他人都在南下逃命。
因着他们这次来得急,等到原先的闻府时,小厮出来开门,才知道他被贬的消息,赶紧把一行人迎进来。
明显苍老许多的甘议夫妇互相搀扶着从里头出来,听怀泽讲完京城的情形,甘议忍不住摇头叹息,“战乱不断,民不聊生,那群酒囊饭袋却只知道内斗,大梁怕是要不久矣。”
甘夫人赶紧去捂他的嘴,“这种话憋在心里就行了,可别乱说,要是让旁人知道,闻大人也保不了你。”
怀泽沉默不语,其实他也蛮认同甘议的话,从去年开始,受战事影响最大的几个府县已经陆陆续续爆发过几次起义,但都被忙着争权的新皇武力镇压了,这明显不是个好兆头。
好友相逢,按理来讲就该喝顿酒才痛快,可是如今的情势,他们也实在没有喝酒的心思,简单安顿之后,怀泽便派人去通知贺子进。
适才怀泽已经瞧见秦州城寥落的景象,当初他离开的时候,街上到处是叫卖的商贩,百姓安居乐业,可现在除了几个卖吃食的商铺外,其他的都已经关了门,街上除了偶尔有几个小孩子出来乞讨,再见不到一个青壮年。
“大人有所不知,这几年兵部接连下来征兵,赵国占了雁州城又不断侵扰秦州,能跑的基本上都跑了,若不是老朽年纪大了,估计也得被拉了去,如今的局面,比大人当初来秦州时可艰难多了。”
有句话叫“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赵国士兵凶残,当初攻破雁州城的时候,几乎将城内抢劫一空,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更是任意残杀。
秦州百姓人人自危,趁着赵国没打过来,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