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他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快回城了。
城门尚且没开,显然他们走得很早,李长欢本是奉旨休沐,如今没两天便回了京城,底下的人都跟着低调许多,上官慧亲自下马车,向守城侍卫表明身份,城门开了个口子让他们进城。
上官慧在外面问道:“殿下,咱们先回东宫还是先去面见陛下?”
“先去东宫。”
上官慧刚想吩咐手下的人先回东宫,又听李长欢道:“上官。”
“奴婢在。”
“你替孤去一趟兰华坊,拿他的卖身契,还有,告诉管事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若是他日传出什么不好听的,休怪孤无情。”
无情二字已经是美化的修饰,上官慧心里清楚,以自家主子如今对他的重视程度,如果真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屠一个兰华坊于她而言甚至谈不上残忍之行,到时候只怕又要血流成河。
她声音恭敬:“奴婢明白。”
“去吧。”
“是。”
无忧刚醒来,脑子还有些发懵,不过卖身契几个字他听清楚了,立刻精神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殿下。”
“何事?”
“还有,小鱼的,我想让他也出来,他的赎身钱,我……”
李长欢听他开口是为了别人的事,心里就不舒服,直接道:“她会去办。”
“哦。”
无忧被打断虽然有些不知所措,却又很快高兴起来,不管怎样,能离开兰华坊对他们而言都是好事。
至于旁的,他不敢奢求。
又过了近一个时辰,马车才回到东宫,无忧一路上只是惊鸿一瞥,就被东宫的华丽辉煌吸引了,大气恢宏的宫殿远近高低错落有致,青瓦白墙干净整洁,回廊流水潺潺,新雪压弯枝头,穿着素雅的宫人们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亭台楼阁,琼楼玉宇,一派天上人间之景。
等无忧回过神来,明白这并非天上瑶池,而是这人间至尊至贵之人的住所,他方才理解为何人人都想攀高枝,人人都想登青云了。
东宫管事让人接管了其他事务,关于无忧,前头回来的人说殿下身边多了个公子,她就已经做足了准备,只要探一下殿下口风,便知晓该如何安排。
“殿下,奴婢让人清扫了静延殿,静延殿离殿下的月华殿近,殿下觉得如何?”
静延殿在月华殿右后方,按近亲远疏,这个位置的宫殿至少该是帝姬侧君的,他们都不清楚无忧的身份,若是殿下觉得这个位置可以,那就是对无忧公子很重视,如果觉得不妥,他们也有别的打算。
“不必给他重新安排寝殿。”李长欢道:“他与孤同住。”
管家愣了一下神,回过味儿来这句话的意思,顿时脸上惊讶的表情都忘记遮掩了,有些不可置信地重复道:“公子,与殿下同住?”
“……这,这不合礼数,便是以后的正君殿下,也该有自己的宫室,怎能与殿下同住?”
“孤说可以就是可以,外头的礼数,还能管到孤的东宫来?”
这话明摆着点他们,不要把东宫里的事往外传,其他人李长欢也不在乎,主要不能传到皇帝耳朵里。
至少现在不行。
她暂且想要孝顺的名声,不想和皇帝闹僵。
管家立刻跪下:“奴婢不敢。”
“下去安排吧。”
“是。”
——
上官慧还是第一次到这种烟花柳巷。
关于无忧身边的小厮,确实不需要他特意提及,上官慧早就想到了,他们调查到的到底只是明面上的东西,别的还需要这小厮仔细描述,让她能做的干干净净。
小厮跟在她身后小跑着,气喘吁吁,颇有几分狼狈,再后面是两个随行的东宫侍卫,这些人全都忠诚于李长欢,带着她们,也是为了行事方便。
毕竟万一闹起来,她再怎么厉害,一个人也是顾不过来的。
眼见着快到了,上官慧便停下,等后面的人跟上来,问道:“兰华坊背后可有什么厉害的东家?”
京城中很多茶楼酒肆,秦楼楚馆,背后都有高官富商做倚靠,虽然名义上只是家中男眷的产业,用来给后辈筹集嫁妆,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明白,那些营生有多赚钱。
当然,也有一部分散户,以及一些江湖势力的,这两者相对低调些,不爱干出风头的事。
小鱼想了想,道:“是听过有一位少东家,去年来过一次,今年听说原是要来的,不知怎地又没来了。”
“那你可知晓她的身份?”
“我只在公子身旁伺候,哪里能见东家?不过听说好像是个男子。”
“听说?”上官慧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想起来这人当初被他们人赃并获的场面,道:“你这性子,进了东宫可要改改,不然有朝一日害了你事小,小心连累主子。”
小鱼顿时脸色一白。
上官慧又道:“不过进了东宫,贴身伺候就轮不到你了,跟在甄舟身边多学学规矩,那里可不比兰华坊,做错了事,小心人头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