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德作为昔日的奥斯卡得主,在宴会上是当之无愧的焦点,在各路来宾之间忙得像个陀螺。
莫念和段谦因第二天清早还各自有事,决定早些向雷蒙德告辞。
这位导演或许本应为情路上的挫折而伤怀,但来自身边众人的狂热赞许迅速掩盖了他心情上的小小落差,又或许因为香槟太过于可口,他送二人出门时脸上高挂着两团酡红。
他微笑,与莫念相握的手热得近乎发烫:“有机会再见,亲爱的。”
段谦没作声,他清楚对方这种表现是出于欣慰,轻轻扶住雷蒙德的肩膀,让同伴引导他回到大厅,一面领着莫念站在路灯下,等侍者将车开到面前。
“雷蒙德可真有意思,本以为要碰一鼻子灰,结果他和段哥你一样是自来熟。”莫念笑了笑:“我都觉得咱们在他面前演戏有点多余。毕竟凭雷蒙德的好脾气,你直截了当地拒绝就得了,想必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段谦未置可否,静默了一小会儿。
“段哥。”莫念唤了一声。他发觉段谦今晚貌似格外沉默,眉宇间一直盘旋着什么心事:“你累了么?”
“或者......雷蒙德察觉出问题了?”段谦定定地望着他。
莫念感觉到对方深沉的目光逐渐在自己脸上聚焦,想起雷蒙德先前说的话,喉咙一紧,预感接下来即将发生些搅乱今夜愉快氛围的事情。
他在路上搜寻着车辆的踪迹,希望代驾的侍者能抢在对方开口前按一声喇叭。
可惜前后一片空旷,莫念只得试图自行岔开话题。他垂着眼,用尽毕生力气搜索枯肠,最后道:“这、这附近的路灯挺亮啊。”他说完都想抽自己一巴掌。
“小念,”段谦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雷蒙德仍然不放弃,你会怎么想?”
“我怎么想......?”莫念的半侧身子没入黑暗中,段谦的表情却在灯光下一清二楚。
他道:“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当然也会继续帮助你摆脱困境。好在眼下麻烦已经解决,你可以放心了。”
“就没有其他的想法?”段谦轻声问:“你会为此......感到不安么?”
“段哥,你这话让我有点糊涂了,”莫念笑道:“雷蒙德尊重你,我相信他最后一定会遵循你的意愿。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如果你哪天突然改变了想法,同意跟雷蒙德交往,这未尝不是另一件好事。我身为朋友,更该为你高兴才对。”
段谦的唇角微微牵动,流露出浅淡的郁闷。他别过脸,低着头双手叉腰,长出一口气,自顾自笑了一声。
今天那支香槟有大半都被雷蒙德喝下了肚,自己早该找他多讨一点。否则当下脑子昏昏沉沉,只顾着强打起精神,也无暇做明知故问的蠢事。
莫念对他从来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这一点在近期的相处中已经被反复确认。
莫念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刚才的那番回应明确拒绝他们之间更进一步,但同时认可了他作为朋友的价值。
再怎么说,至少莫念愿意在身边为他保留一个位置,倒也值得欣喜。
段谦深谙知足常乐的道理。
生命中总有些人或物求不得、留不住,注定如同沙粒一般从指缝中流逝。倘若一味地想要抓紧,初心或许终将被磨灭,仅剩下一块锋利的执念硌在心口,一碰就渗血——那样未免把日子过得太辛苦,失去了许多应有的乐趣。
沈执想要赎罪,当然一条路走到黑。
但段谦自知只是与心上人萍水相逢,何必强求结果,大可以让彼此都轻松些。
“我明白。”段谦道,算是对莫念的回应:“能收获你这样体贴的‘朋友’,实在是一件幸事。”
“......抱歉。”莫念低声道。
段谦闻言却显得惊讶:“道歉做什么?你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么?”
莫念张了张嘴,还想再说几句。
“你听好,小念,”段谦率先开口道,神色柔和:“我之所以愿意陪你做许多事,从一开始就是因为和你待在一起非常愉快,而并非为了达成某种既定的目的。因此你与我的关系即便止步于友人,对我而言也不意味着有所损失。”
“当然,如果说我还额外抱着什么期望,那就是可以每天看见你的笑容。”他又道:“为了满足这份小小心愿,还请你别太在意我之前问的问题,只当一阵风刮过就是了。”
莫念哑然失笑,什么话都叫段谦抢去说了,他连半句辩解都没处放。
那一长串通透的道理已然回应了他的所有顾虑,即便是假话也让人听着舒服。
他心想自己到底眼神差了点儿,没机会成为停栖在这棵佳木上的良禽。
幸好世上像雷蒙德这样识货的人还有许多。介于追求者基数庞大,只要段谦愿意留意,明晚就遇见真爱为未可知。
莫念对于他所欣赏的人终将收获幸福这件事向来深信不疑。
他看见酒店侍者开着车停在面前,快步上前替段谦开了门,伸手挡在门顶:“我完全接受你的建议,段哥。既然你不需要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