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的死讯传至北境时他痛不欲生,恨自己没有在他身旁,恨自己从来没有答应过那一声绣父。
父皇与武安侯的情义周朝运是知晓的,九岁以前除了长安他去的最多待的最久的地方就是北境南家。
在父皇眼里,那是比长安比皇宫更安全可靠的地方。
移开视线,再看过来时眸中一片清明周朝运平静道:“如今川儿生死不明,民愤难平,蜀地军心动荡,白马兵连吃败仗。”
“迟迟没证据证明南家的清白,久乱生祸,朕要给世人一个交代。”
无奈之举,但谢洛书说的对,要想两全,没有别的办法了
片刻他继续道:“武安侯认罪,交出南荣军兵权,收押于大理寺内秋后问斩。”
无法直视那双苍老的眼眸,周朝运用冷漠来掩饰内心的动容
“待蜀地战事平息,朕会重新彻查此案,若南家无罪,荣耀,南荣军兵权,朕都还给南家。”
听完他的话南绣山先是沉默,随后轻笑出声,摇头泪目。
片刻,枯瘦如柴的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块刻着南荣二字的令牌放在桌上。
南绣山看着桌上的令牌道:“南荣军的存在本就是为了守护大晟,守护百姓。”
“若为蜀地平乱,南荣军任凭陛下调遣。”
“唯独这叛国谋逆之罪,老臣不会认。”
抬眸看向他,南绣山继续道:“陛下明日就可以杀臣以平民愤,定军心,臣绝无怨言。”
“但臣不会认罪。”
他有他的坚持,他的尊严和傲骨不容践踏。
闻言,周朝运蹙眉道:“你若死了,南家、善宜如何自处?”
想起那夜她哭红的眼睛,南绣山心疼不已,却道:“她会理解我的决定。”
儒珍定知道他心中的坚守。
“至于南家……
目光落在令牌上,他道:“陛下。”
“南荣军帅令亦有主副两块。”
“臣所持这块是副令。”
视线下移,此事周朝运从未听闻过,世人皆以为唯一能调遣南荣军的帅令在南绣山手中,可今日他却告诉自己他所持是副令。
什么是副令,便是如同白马兵,龙鳞水师,帝王手中主令一出,副令便是块废铁。
也是,南绣山何须帅令,他只要站在那里,指尖所指便是七十万南荣军刀锋所向。
“你如今告知朕是何意?”
周朝运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提及
南绣山道:“若南家无恙,儒珍平安康健,臣以命起誓,南荣军帅令永不现世。”
“南荣军自此直隶帝王。”
周朝运眸中幽深,面无表情,他听明白了,他是在用南荣军换南家其他人的命。
“你又何曾信朕?”自嘲出声周朝运看着他,他不信他会给南家公道
多说无益,他伸手拿过面前的南荣军军令,起身道:“朕今日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而是通知。”
“南荣军朕不要,你的命朕也不要。”
“你只需在狱中养好身体,等乱平青天白。”
南绣山平静坚定,未曾动摇:“臣绝不认罪。”
“所以给不了陛下想要的两全。”
“陛下杀臣以泄民愤,便不用如此左右为难。”
知他顾虑,他道:“儒珍明事理,知其中艰难,她会明白的。”
不愿再听,闭目移开视线,周朝运转身离去,他意已决,他偏要两全。
他走后,凌山拿着纸笔走进牢房放在桌上:“侯爷,一时之辱是为了以后。”
“皇后娘娘也绝不愿见你以死明志,她只想要你平平安安。”
“望侯爷三思。”
南绣山不为所动,言尽于此凌山转身离去。
周朝运走出大理寺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仰头看去天空中没有一颗星辰,黑漆漆一片。
一旁的格将出声道:“今夜像是有雨。”
收回视线,周朝运平静吩咐:“明日让人好好守住长乐宫,让太医照顾好她。”
他若下旨定了武安侯的罪,她该会恨极了自己。
看着陛下背影上的落寞,格将没了半分往日的欢快轻松。
大权在握,贵为帝王又如何,也一样左顾右盼,不能随心所欲。
没多久,天空中就下起了雨。
温府,温雨桐回来不过两天。
站在廊下观雨,听着雨声哗啦啦。
回来这几日,日日听见的都是对北境一案的议论,真相如何她不清楚,可在看见南家曾经的无上功绩顷刻间被世人抛之脑时,只觉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