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一直坚定,若他信任南家,在屡次挑拨和为难的时候不默不作声,又怎么会到如今这种地步,外公……又怎么会死!
怪什么命啊,事在人为,说到底,他先是君主帝王,而后才是她的夫君。
白皙的指缝里还染着未擦拭干净的血渍,也许是她自己的,也可能是刚才挣脱时按在他伤口上沾染的。
她最不甘心的是若南家当真有罪,她绝不鸣冤,可是……没有啊,所以她不答应、不原谅。
“善宜,这样的不公太久了。”南郡书扭头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我们都累了。”
“我们一起陪外公回北境,再也不要和这里有什么关系了,好吗?”
“好。”没有犹豫思索,南善宜的眸中没有焦距轻声答应,她当初留在长安的理由有二
一是南家,二是……周朝运。
如今外公没了,南荣军副令已经给了出去,而她与他也再无可能。
这长安城再也没有能留住她的人和事了,和这座城有关的记忆都太痛苦。
“但不是现在。”从南郡书的肩头抬起脑袋,她轻声道
“为什么?”南郡书不解
南善宜眸中动容:“外公明明知道认罪是权宜之计,可哪怕死他也没有写下认罪书。”
“他是为天下安定,为战场上的将士们不要有无谓的牺牲而赴死!”
“而不是……畏罪自杀。”
她看着南郡书泪目:“他死都不愿背负的罪名,我拼了命也要为他正名。”
南郡书看着她不语,她的所言和云起是一样的,良久他道:“好。”
“兄长陪你一起。”
两人对视,眼眸之中是不死不休的决绝,南善宜眼眶通红,一边落泪一边道:“我们会回家,那一日我要天下人哭丧相送,要背后之人以命开路。”
“不是南家不仁弃天下百姓,是世人负我南家。”
南郡书点头,抬手擦去她脸颊上的泪:
“温自仁已被关押入狱,背后之人还在彻查。”
眉头微蹙,他道:“最难的是穆良王生死不明,无人为南家作证。”
南善宜抬手握住颈间的玉佩,用力扯下,颈间勒出红痕也不在意。
拉起南郡书的手,将戴了十三年的吊坠放在他的掌心,让他紧紧握住,眸中恨意滔天:“有的。”
南郡书不解的看向她,却见她掩唇咳嗽后缓声道:“十五年之期已到。”
抬眸看着他,南善宜声音里透露着虚弱:“传信给舅舅。”
“四关十六镇要拿回来,而后……
“率军北上,铁蹄直入匈奴王庭。”
“哪怕血洗王庭也要让拜陀将真相告知天下。”
握紧掌心的玉佩,南郡书道:“好。”
他想也许等传信,只要外公的死讯传回北境那一刻,父亲定会剑指匈奴。
南善宜清楚的知道外公对南荣军而言意味着什么,不是世人随风飘散的虚赞,是哪怕悬河注火,也终身不灭的信仰。
死讯传回北境,南荣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没有人能承受他们的愤怒和仇恨。
十五年,新仇旧恨,都该还了。
至于长安这些人……
这公道她自己来讨,再不会对旁人有半分期待和寄托。
他是君王,要权衡利弊,要顾全大局,而她只要南家。
看向南郡书,她轻声道:“表哥去永元商会见一见破坤和晋华,他们会给你我要的东西。”
…………
宁国公府,谢洛书站在院外看着门上的匾,念惜院,念惜是母亲的闺名,成亲后父亲亲手所提。
院中的婢子看见他屈膝笑着行礼:“世子回来了。”
一向和颜悦色,温润有礼的谢洛书却面无表情的抬脚入内。
看着他的背影,婢子疑惑道:“世子今日是怎么了?”
有人应声道:“可能是朝堂之事困扰,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懂。”
正说着,铁甲的声音由远及近,神策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院中院外都围了起来。
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上,惊慌失措。
视线能看到的地方,青色的衣袍下摆从面前缓缓而过,上面绣着青松云纹。
神策军让出中间的道路,林寂莲神色清冷自若,从人群中穿过,走到院子廊下,面朝院中,负手而立。
整个院子安静的诡异,针落可闻。
谢洛书推门入内,看着屋内的人反手将门关上。
桌前四十余岁的宁国公夫人手里正绣着香囊,见他进来,手中的动作不停,看了他一眼,垂眸温和:“书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