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皇城中,依旧灯火如昼,各处宫门都被重兵层层封锁。
宫女太监们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甚至紧张到连大气都不敢喘。
各宫妃嫔也都被勒令待在各自殿中,未经皇帝允许不得随意走动。
黄琉璃瓦顶,朱红墙身的太庙中,从前琉璃门到汉白玉须弥座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几乎被御林军围得密不透风。
除开年节祭礼或是皇帝诞辰,萧氏太庙极少会有这么多人聚集于此。
穿过戟门桥,自中琉璃门一路向北,巍峨庄严的享殿矗立于此,庙中供奉着大盛开国以来萧氏太祖,太宗两朝帝后的灵位,以及各家有功于社稷,得以配享太庙的忠臣名将的牌位。
享殿大门外,枪魁沈无伤正怀抱着朔寒天罡,在贾公公的监视下,静静看着殿中那道跪着的瘦削身影。
萧策神情肃穆而虔诚,恭恭敬敬跪在高耸的历代先祖的灵位下。
皇帝萧世成就站在萧策身旁,眼神复杂的望着这个不争气的傻儿子。
在黄昏时海朝云安然脱逃后,萧策便被盛怒下的皇帝罚跪太庙,自省己过。
原有心再也不能轻饶萧策,但一想到他刚刚好转的身体,萧世成还是放心不下摆驾太庙。
盯着萧策那张酷似慕容皇后的俊美脸庞上满是凄凉之色,萧世成终究还是主动开口。
“你做出这番姿态,是心里还在倔强不服吗?”
听到父皇总算肯跟自己说话,萧策赶紧仰头,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爹,你也太小看我了,这次本就是我任性妄为,也是海朝云自寻死路,你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我自然也没有丝毫怨怼之意。”
萧世成闻言神色稍稍好转,继续沉声问道。
“既然你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的,为何还要一意孤行,以死相逼,让朕当着那么多将士的面放走海朝云,你可知道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传出去,会有何等后果?”
萧策淡淡的点点头,声音里听不清情绪。
“儿子心知肚明,今日过后我此生注定自绝于朝堂,不会有任何朝臣会再看得起我,将来也不可能在朝中有任何支持者。”
听到萧策明知故犯,萧世成差点气出脑溢血,正欲开口喝骂,就见萧策缓缓抬头继续说道。
“但这样一来,大哥日后也可高枕无忧,您也不用再犯难,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
望着萧策那双干净透亮的眼睛,萧世成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萧策只是继续平静叙述。
“我心里明白,你肯让我去见燕王,将身上的龙气收归完整,就已经是下定决心要让我走到台前,虽说您倒不至于昏聩到动了换储君的念头,但也肯定想让我成长起来,将来给大哥作帮手。”
就听萧策字字铿锵,第一次如此严肃的望着萧世成。
“但父皇你太过独断专行,你有想过,大哥他真的需要我做帮手吗?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当年你当太子的时候,若是你有一个身怀帝王气运的亲弟弟,还被委以重任,请问你是会觉得如释重负。。。还是寝食难安呢?”
听着萧策的话,萧世成的瞳孔不断颤动,心中翻江倒海,从前他只当萧策有一些小聪明,没经过朝堂的洗礼与锤炼,终究难堪大任。
可此刻萧策能直接点明最核心的利益关系,显然他是有过深思熟虑后,才会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存在,就是悬在太子头上的一把刀。
萧世成早就做过无数谋算,太子秉性纯良忠厚,却欠缺杀伐果断的魄力,所以才会对三儿子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想拿三皇子萧恪来当太子的磨刀石。
而萧策身怀大气运,又同样是嫡子,只要他成长起来与太子分庭抗礼,便是太子将来最好的试金石。
萧世成从未想过更换储君,但也早存了养蛊的想法,欲用兄弟相争来磨砺太子,也能更加判断清楚太子心性的底线与能力的极限。
但现在萧策直截了当的点明,就是在告诉皇帝,他是绝不可能成为太子的阻碍,甚至连一丝夺嫡的想法也没有,所以毫不犹豫冲冠一怒为红颜,不计后果当众放走朝廷钦犯。
望着眼前这个从未寄予厚望却又满怀疼爱的儿子,萧世成感觉似乎又重新认识了他。
可稍微转念一想,萧世成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萧策语不惊人死不休,又给带到沟里去了。
“朕议得是你放走海朝云之罪!你别顾左右而言他!就算你说的再冠冕堂皇,这次你终究是犯了大错!”
萧策见唬不住自家老爹,左右已经表明了态度,便又继续换上讨好的嘴脸,轻声说道。
“我知道是我的错呀,所以父皇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这次的确是我凭一己之私,置朝廷大义于不顾,所以无论什么后果我都甘愿接受,但海朝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