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冷,庭院幽僻处,郭液半卷闲书,林林总总的思绪此起彼伏,如同花开花落般云淡风轻。
书童玉策近前倒茶,回禀道:“假扮她的是一名贴身护卫,名叫顺风,幸而我们出手及时,不然那个王畴定会被顺风擒住。”
郭液淡淡道:“事情解决了就行了。”
玉策小声埋怨道:“上回派去留香客栈的两个人也跟王畴一样,皮影那等小把戏就把他们糊弄了,他们还敢自称是什么绿林高手,结果还不是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许家小娘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报复裴家那个养女,总是留下烂摊子,还自以为是,郎君又何必替她收拾,反正她也不会领情的。”
“这等小事,何须多言?”
郭液摆了摆手,玉策低首走开。
他把书合上,远处一点灯火慢慢近来,只听有人寒声道:“府库里的兵器被盗,你不去追查,却在这里管别人的闲事,就不怕王爷治你的罪?”
“张绥,当初是你给王爷献的妙计,把那些兵器存入府库,我怎么反对王爷也不听,如今你却要把府库被盗的事全都推到我头上,看来我只能去洛阳当面向王爷澄清此事了。”
“王爷信的从来不是你,更不是许伉,而是你们背后的家族势力,你随时都可能被替代。”
“只要镇守许昌的那位信我,王爷便会信我。”
郭液一脸淡定,如今在汝南地区,他才是真正的决策者,张绥只是被派过来协助他而已。
在郭液眼中,张绥不过是王爷养的一条恶犬,做的事都放不上台面。
“许伉连这些人都抓不住,我看他以后也不用再办什么园会为王爷招贤纳士了。”
“不是那些人盗取的府库兵器,而是另外一股势力,隐藏的极深,谯国那边的事,多半就是他们在操控,这些人非延良、薄纶他们可比,恐怕连司隶校尉部的人也摸不着头绪。”
“早些年王爷让你接近薄纶,你非但没能打入他们组织内部,还惹上了人命官司,只能离开汝南书院,如今他们又出来生事,你若不忍心除掉他们,我倒是可以给司隶校尉的人一个立功的机会。”
“不是不忍心,而是替王爷担忧,若这两股势力合到一处,又岂是我们能够轻易铲除的?”
张绥问道:“如果让青州和邺城两方也搅进来,你可有把握抢回那批军械?”
郭液轻笑一声,张绥深夜前来就是替人传话。
“乱而取之,卢长史真是好计策。”
齐王和成都王必然都知晓这批军械的来历,如今藏于府库的军械被盗,郭液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地去追查,只要给齐王和成都王的人透露一点信息,想来他们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事成后,你可入洛任中书郎一职,与荀邃、钟雅共事,即便是由裴頠举荐的郗遐,至今也不过六品,还被停职,根本不可能与你相提并论。”
魏晋时期士族子弟出仕的起家官品多是六品至八品,可分为四个层次,帝室茂亲和三公子弟可起家为五品官,一般高门子弟多由台省、公府、王国官属中的六品起家,或有爵位的名门子弟为六品官员外散骑侍郎起家,名列上品的中等士族子弟起家为东宫属官、诸曹掾属等七品官,低等士族更次之。
颍川郭氏子弟顶多起家为七品,而中书郎为五品,郭液的仕途可谓是平步青云了。
“郗遐来到吴房也不全是坏事,至少我可以与他一较高低了。”
郭液十分清醒,想在汝南做局的人并不少,做局必要承担风险,一旦失败,则会引火烧身,自己也将万劫不复。
此时书院后花园里挂起一盏盏的花草灯笼,就像秋夜中的小精灵,在暖光的映衬下,那些鲜叶花卉仿佛在春日初绽,美得古朴又淡雅。
今日是繁颉的生辰,繁颉为繁邑之子,他特意让人准备的这些花灯,还有菊下楼的各色美食。
除了同窗们给他庆生,还有好友赵通,到傍晚时王祷和梁辩也顺道过来看了看。
“这些灯笼真好看。”
“下次等你过生辰时,我做许多草虫灯笼给你。”
“好端端的提什么草虫,真是太煞风景了。”
“这点树叶子干花算什么,世上有很多漂亮的小虫子,保管你没见过。”
“这么说你得亲自给我做灯笼了,不然别人弄坏了你的昆虫标本,岂不可惜?”
“还是你心细,自然不能假手于人,你和我一起做不是更好?”
“那要看我心情好不好。”
一身男装的左媛和梁辩两人手牵着手漫步在花园中,说着有点坏又有点可爱的小情话。
不远处的雷岩久久注视着一盏牵牛花灯笼,王祷走近她,什么也没说,静静地陪着她欣赏这盏美丽的花灯。
小小的牵牛花,紫白相间,清新自然,在这些灯笼里,它最普通,却又是持久最亮的。
王祷听雨轻说雷岩喜欢牵牛花,便命人把自己亲手制作的灯笼挂了上去,并用鲸油做燃料,保证它长久不灭。
“这样普通的灯笼,实在配不上如此昂贵的灯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