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的黄浦江畔还没有成为华丽的外滩,上沪那一抹标志性的倩影,东方明珠塔,还没有出现在时代的影像中。
旧租界建筑仍然保持着奇特的哥特式风貌,陆家嘴环路还是水泥路。
聂子航乘坐黄包车绕过“亚洲第一弯”,忽然觉得这里十分空荡,似乎少了点什么。
是了,1978年的上沪还没有天桥。
建设于外滩延安东路的第一座人行天桥,还要等到1982年的7月。
而此时的黄浦江更像是十里洋场的行船码头,数不清的轮渡、渔船沿碧绿江水行驶。
“就在这停吧。”
黄包车靠着黄浦江沿路停下,聂子航付过车费,一边的聂子健用手抵着额头,向前眺望着道:“哥,怎么不在前边儿停?我看那风景好像不错。”
戴蓑笠帽的黄包车夫道了声谢,聂子航随即笑道:“前面是苏州河了。”
“苏州河?苏州河怎么了?”
两位女同志挽着手缓步近前,余晓丽接茬道:“苏州河与这一块区域的下水道相连,不仅河面腌臜,而且臭气熏天,如果夏天坐公车路过,乘客是不敢打开窗的。”
聂子健闻之色变:“这么吓人!”
苏州河隶属于黄浦江一支,有趣的是,污染严重的苏州河却没有过分影响到整条黄浦江,反而于江水主流形成泾渭分明的一道水域线。
聂子航沿着江畔行走,不远处一艘大轮船试行成功,海事局工人们正在剪彩庆贺。
看到这一幕,聂子航忽然想起严主任的嘱咐:
“自从60年代以后,咱们在国际上一直处于壁垒高筑的窘境中,虽然72年与75年隐有破冰之势,但内部工业设备、技术、指导思想大多来自苏联,因此工业局一直在寻找途径解决技术困境。”
“好消息是,咱们得以从欧洲部分国家买进相应的生产设备,或者安排人才公费留学,这种做法的缺点在于,时间成本大,周期长,无法解决燃眉之急。”
“燕京现在的翻译队伍无法做到面面俱到,所以子航同志,你对我们来说算是一场甘霖了。”
“在后续的时间里,你可能会接触到具有保密等级的文件,那时就需要你签署保密文件了。”
到这里,他忽然被一口流利的京片儿打断了思绪。
“几位,我能给你们照张相吗?”一个外国男人沐浴在阳光之下,对着聂子航一行人真挚地笑道。
“当然可以!”
说话的聂爱红率先站到哥哥身边,余晓丽则走到聂爱红身侧后方的位置,聂子健依然站在聂子航的左手边。
“一、二、三!茄子!”
“什么是茄子?”
“咔嚓”一声,外国男人举着相机拍下了四人合影,站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外国女人则微笑着看着这幅宁静美好的景象。
一张照片从照相机内缓缓印出。
外国男人捏着薄薄的黑白相片左右打量,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时,一直驻足观看的外国女人走向了她的丈夫,宁和笑道:
“唐纳德,我觉得照片还是给影像的主角留念比较好。”
名为唐纳德的外国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采纳了妻子的建议:“你说得对,葛伦达[1]。”
他把相片交给了聂子航,转身离去时拉过妻子的手臂,笑着说道:“这里比北韩的风景要好上许多。”
聂子航道了声谢,目送着这对名字略有点耳熟的外国友人远去。
而聂爱红还处在些微的惊讶中,对着聂子航小声道:
“哥,这个外国人的相机为什么能立即拍出照片,照片不是要用去照相馆洗印的吗?”
聂子航笑道:“那是美国的先进相机。”
是的,第一台能够立即洗印的相机诞生自美国,年份为1945年。
聂爱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聂子航的余光正好瞥见妹妹脖子上一条崭新的围巾。
“新买的围巾吗?”
聂爱红愣了一下,用手抚摸着搭在胸前的围巾缎面,微微低头道:“嗯,我和子健昨天晚上买的。”
聂子航点了点头:“挺好看的。”
……
傍晚的火车,即便是上沪站的月台,也已经见不到熙攘的人群,唯有贩卖零食和报纸的吆喝声仍然不绝于耳。
聂子航一行人再度登车,与来时不同的是,邻座的车座空了两排,没有在车厢内拉二胡的女同志,也没有随朝阳远行的《送别·长亭外》。
他手里拿着巴金先生赠与的英文版《堂吉诃德》。
1978年,第一版《堂吉诃德》的中译本尚未问世。
列车鸣笛后,身穿制服的乘务员推着小推车经过车厢,朗声叫卖着今夜的车餐与零嘴。
铁轨的碰撞声在即将入夜的时刻变得格外清晰。
余晓丽坐在聂子航的身边,从包里拿出一张信封递给他:“严主任给你报销的差旅费。”
聂子航大喜过望,立刻接过信封:“替我感谢严主任。”
“这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