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胥陵鹤将朝堂上的政务都交给了胥慕卿处理,而他则是鲜少再出现在人前。
只是会在朝堂上有质疑的声音时会现身。
谁也不清楚胥陵鹤是怎么想的。
就连跟随了胥陵鹤一辈子的荣安嘉对此也是摸不着头脑,他只是……
想起在山下初见那位白发仙人时,当今的陛下,当年的太子殿下望着他的眸光让他记忆犹新。
何苦呢?
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
他在临终前劝阻后辈,无论朝堂上发生什么事都要坚定不移的做保皇党,甚至要他们发下毒誓。
这并不仅是因为他忠君爱国。
还有……
他清楚当今陛下的脾性,他做出的决定就不容的他人置喙,哪怕结果会造成江陵皇室的动荡,他也不会容许有他人做出违逆他的行为。
或许只有那么一个人,才可以吧。
听到荣安嘉逝世的消息,已经很久没有出过皇宫的胥陵鹤看着身侧的人:“能不能陪我出宫走一走?阿离。”
这个称呼曾在心中激荡过无数次,但胥陵鹤始终没有喊出过声。
现在的他已经没多长时间可活着了,何不任性肆意一把?
他甚至都已经想好用怎样打趣的回应让他能喊这样的称呼。
但——
秦意离并无甚反应,只是抬脚往他走过来。
胥陵鹤:“……”
想他想多了。
秦意离跟阿离于他而言都只是他人给他的束缚,他纠结了数年的称呼并无任何区别。
白皙如玉的修长手指十指相扣住褶皱干瘦的手掌。
胥陵鹤有些茫然的望向他。
秦意离神情冷淡:“走吧。”
“……”
他牵着他的手走出了殿门。
就如同六十年前那样的没有改变过。
胥陵鹤突然就笑了。
“嗯。”
正是秋分的时刻,外面飘落着许多的落叶,胥陵鹤费劲的抬手将秦意离头发上沾着的落叶摘了下来。
这样熟稔的场景让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阿离。”
“嗯。”
“阿离。”
“嗯?”清冷的嗓音里微微有着疑惑。
胥陵鹤眉眼都变得温润,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好似回到了六十年前,那时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都在此刻道出:“我喜欢你。”
“嗯。”
“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都超出了我的想象。”
那些年轻时踌躇羞赧的话如今说出,就像是将心中的负担都一并的卸去。
不一样了。
以前小孩说这话的时候身上会有很复杂的味道,但现在的他说这种话身上有一种将死人才有的暮气。
他不喜欢。
“你想活着么?”
没想到他会再次询问的胥陵鹤眉眼间有些怔忪,但随即就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不想。”
秦意离:“……”
胸口处闷闷的感觉让他很不愉。
但他不明白这种感觉。
他只是……
不喜欢小孩的回答。
为什么会不想活?
胥陵鹤似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在接下来始终都皱着眉为难,可是他又迟迟不肯给出会让他满意的答复。
过去这些年,两人首次不欢而散。
秦意离更是直接回到了他许久未曾回过的山上。
他来到了瀑布边,当年的仙鹤已经埋葬在这天地间,唯一不变的则是这溪水仍然清澈透亮。
胥陵鹤误认为他是在看白鹤,实则谁也不知道在瀑布的后面有着禁锢他在江陵的灵魂。
他之所以每日都在这里,也是因为他一日不得离开,老和尚的灵魂也一日不得消散。
秦意离挥开瀑布,身体凌空飞起进入了里面。
在瀑布的最深处有个洞府。
这里摆放着已经被翻了无数次的佛经,以及墙壁上满是被刻满的佛语,而在洞府的中间则是盘腿坐着个身着灰白佛袍的老和尚。
只是,此刻的他身体是透明的。
身形也摇摇欲坠的飘荡。
这是即将魂飞魄散的预兆。
紧阖着的眸睁开,那双仿佛蕴藏了万千慈爱的眸光能直击人的魂魄最柔软处:“你来了。”
秦意离:“……”
“教会你懂得世间真爱的人出现了么?”
秦意离:“……”
老和尚并不介意他的沉默,反而唇边有着淡淡的暖笑:“我能感觉到你身上的禁制已经被除去了大半,为何不对我动手?”
秦意离缓缓地睁开眼睛,那双异常的瞳眸里有着前而易见的迷茫:“老和尚,你不问我江陵的百姓怎么样了吗?”
当年他被禁锢起来时,曾说过要杀尽这江陵的千万百姓。
“是福是祸都已不是我这抹残魂能决定了。”老和尚双手合十的做出了佛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