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噎着离开这个怀抱,唐乐安羞赧地抹着泪,哑声道:“父亲呢?”
“在屋里。”汤茗道。
唐乐安从旁跨进房内,绕过屏风就见唐宗禄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望着这边,脸上卷着惨淡的笑意,一只手伸出招了招,慈爱地唤道:
“女儿,过来。”
桃眼中划过一丝涟漪,唐乐安快步走过去,跪在地上握住那只手,脸颊贴在掌心中满满的依念,温软的嗓音中夹着破碎:
“父亲,女儿来迟了。”
唐宗禄双颊消瘦,身体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宛如一架骷髅,奄奄一息地耷拉着眼皮,看着分隔八年的女儿,他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放心不下。
“女儿,不要选顾云峥。”
“他好,却也不好。”
唐乐安抿着唇,不知该如何应答。唐宗禄骤地咳嗽起来,汹涌不止。她连忙起身,去拍抚自家父亲的后背,舒缓着咳意。
过了好一会儿,唐宗禄才止住咳声,汤茗端起小桌上的热水,捏着调羹小心翼翼地喂了他两口。
唐宗禄砸了砸嘴,面上是掩盖不住的疲倦。汤茗瞧在眼里,心酸不已。
“夫君,你好好睡会儿吧。”
扶着父亲躺下,唐乐安走到门外,急不可耐地道:“父亲为何会突然得病?还如此严重?”
汤茗摇了摇头,道:
“你父亲不是突然得病,他早年肺部受过伤,去了北寒之地后身子每况愈下,全靠顾云峥寄去的汤药吊着,才勉强撑到如今。”
唐乐安蹙眉,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刚要开口询问,就听唐云锦问:“小妹,去年夏日我写信急唤你进京,你为何迟迟不来?”
“我几次三番被顾云峥戏弄,我以为是他又想拿捏我。”唐乐安如实道。
那封信,后来她拆开看了。
但,她选择了与顾云峥如期完婚。
唐云锦喟叹了声。
“你与顾云峥的事情,我在边关略有耳闻。顾云峥这个人心思沉,他爱权爱势胜过爱你,跟他在一起,你随时可能会被他撇弃。”
唐乐安抿了抿唇。
“我知道。”
拉过那只玉手拍了拍,汤茗道:
“当年唐氏举家入狱,要怪只能怪咱们太过显眼,功高盖主惹得上头那位不满,宛妃刺杀连坐之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唐乐安微诧。
“全书亦也不能保住咱们家?”
汤茗蔑笑了瞬,凑近压低嗓音道:
“全家上下会死在林金山,皆是拜那位所赐。若不是全家家主率兵奋勇杀敌,如今的宁武国哪会有如此广阔的领土,北域那边的百姓的日子也不会如此太平。”
“那位收全书亦为干儿子,不过是为了给天底下百姓一个交代,也是为弥补自己的罪孽,让自己好受些。”
唐乐安听罢,问起另一件事。
“你们是怎么来的京城?又为何会住进银青光禄大夫府?”
“我与你父亲起先是跟着另一波人前往京城,半途那波人不知去向,顾云峥的人及时出现,将我二人送来京城,至于来银青光禄大夫府住下,也是顾云峥的人安排的。”汤茗道。
唐乐安柳眉微蹙。
“顾云峥为何会这么安排?”
“许是他知道,我与你父亲还有福安公主有年少时的情分在,发生什么事情,福安公主也会出手保住我们罢。”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
“这八年里,福安公主待你可好?”
唐乐安点了点头。
“挺好的。”
汤茗抿唇,短促一笑。似感慨地道:“倒是没看出来,她有如此宽阔的胸怀。以前她可是最爱斤斤计较,年岁大了倒是活通透了。”
唐乐安沉思一刹。
“母亲,哥哥,我有事情要与你们说。”
汤茗与唐云锦闻言,齐齐看向她。
“我——”话刚起头,不远处地廊下走来一人。她侧首瞧去。
福安公主缓步而来,半边身子倚在张木华肩上,气息微弱,面色苍白如霜,周身的高贵雅然之气仍存三分。
福安公主掀眸看向汤茗,扯唇道:“在说我什么坏话?”
汤茗唇边挂着一抹浅笑,丝毫不避讳,“在说你心眼小,不够大度容人。”
福安公主嗤笑了声,似疲倦不已。
她轻飘飘看了眼唐乐安,什么也没说,松开张木华的手,扶着门框往房里走去。
张木华两步上前,解下披风为唐乐安披上,顺势往中间拢了拢,“你刚生产完,要多注意身子,不然很容易落下病根。”
“生产?”汤茗眉头紧皱。
唐云锦的脸色也有些黑沉,“这是怎么回事?”
注意到两人的反应,张木华顿觉说错话,看着唐乐安的眼神含了几分歉意。
唐乐安冲张木华使了个无事的眼神,转而对汤茗和唐云锦解释起了前因后果,以及自己的打算。
一盏茶过后。
几人在偏房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