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寿老祖退无可退,便自将心一横,心道若要荡平正派,便绝难避免与这旧日宿敌相遇,是以虽心有戚意却也知绝难回头。他是尸妖修炼,世间妖魔是欲望最为强烈的存在,他们出身不洁,在修行大路上较之人类便自在起始之时便输了一分,久居深山,便即再勤修苦练也逃不过一个邪字,所学非正统,不为世人接受。所以他们要奋进,要修仙,便要付出比凡人多十倍的努力。
他得此战机会,实属不易,千年坎坷,寂林冷窟,那是何等寂寞。他自不服输,那邪云道长揎臂一呼,便自有万千相随,自己又哪里差了?只待此战大捷,也做那万人敬仰,千众追随的人上之人,魔中之魔。
他心思电转,脸上神态便似闪电般的变化。金钵大师通晓人心,虚立半空轻叹道:“佛本无道,道便随佛,万物皆空,何必执着……”即便到此刻,他还不忘度化这死不悔改的山中老魔。
元寿老祖只觉他面目可憎,胡言乱语,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实在令人厌烦。忍不住大喊道:“你是凡人出身!根正苗红,自幼便在沙门修行,备受关注,集万千宠爱为一身!我呢?我元寿老祖十世为人,此生为魔为妖,前九世呢?我此生得了机缘修道,那九世旧事都在我脑中未被消去,我做了九世凡人,是极为平庸的好人,并未作恶,从未行歹,为何要我接连九世都落得暴尸荒野的下场?”
金钵大师充满怜悯极为慈祥的看着他道:“那是你前世罪孽太重,才得……”
话还未及说完,就被情绪极为激动的元寿老祖粗暴打断道:“前世?那便是九世之前之事了?即便前世罪大恶极,为何不叫我当时便即遭报应?累我九世蒙冤?这就叫天数吗?世间天理循环便即这般不讲道理吗?有何事不能让我当世作恶当世遭报?这般记仇的天数能叫天数吗?糊涂!混账!”
金钵大师不再言语,长眉兀自在脚下轻轻曲卷着,显得有些尴尬。
“我九世遭厄,记忆不退,终于令我参悟出一个道理,这世间强者为尊,能者称帝,行恶要趁早!想什么来生!来生做牛做马,这糊涂天数早已注定,不要去想什么来生!”元寿老祖振振有词道。
这一番话令金钵大师有所感叹,他素知人转世遭遇劫难这一说,按佛家来说分为两种,一种是劫后得大福荫,便是佛家得道之人的必修之路。他熟读佛经,了解到千百年前有一位得道高僧,也是前世作孽太重,足足经历了六六三十六世劫难,无一得以全尸告终,甚至还曾化牛为马,食草被人御使,却始终不发一言,走到哪步便说哪里话,再无劣行恶为,后来终于感动我佛将他度化为身边使者。这是身具灵根之人,累世磨炼只为其修成正果。再有就是元寿老祖这种,一世作恶,累世还债,虽历尽磨难,却往往违反了这天数的初音,到最后不堪重累,堕入魔道,为祸人间。想来这佛和魔前因本是同根,只在其内心的态度和心境,成佛和成魔都是一步之遥,一念之差。
金钵大师对内中情由想得通透,却自知“佛曰不可说”的道理,不能说得更加通透。而且有些天定之道说破便即不灵了,他心中存着慈悲之念,却也知这元寿老祖难脱罪衍,连他随侍两名弟子凝练法宝都随随便便的伤了百多名生灵,这老魔更不消说,虽不必枚举也自知毁在其其手下亡魂冤灵有多少,况且自己怜他修行不易,已纵其两次,但他兀自不思悔改,有一有二不能有其三,所以今日之战觉难再度留情。
“诸多借口,人行恶都要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理由,你的理由确实合理,无论怎么也都说得过去,所以你便要将自己的痛苦加附到别人身上是吗?”金钵大师面容淡然,轻轻说道。
元寿老祖再无推脱,厉声道:“没错,既然天数弄我,我便荼毒天下,这道理,天经地义!”
金钵大师沉吟半晌,心中想法百转,望着这可怜又可恨的老怪物既无奈又无法,半晌之后才悠悠开口道:“动手吧!”
元寿老祖本以为这婆婆妈妈的老和尚还要再度说教,见他竟淡然宣战,心中不由得掠过一丝失落,心中恨意大生道,既然佛都不欲度我,那我便弑佛灭天吧!
想到这里,再无他念,冷笑着将手中骷髅杖一抖,那眼洞中的宝石刷的一声射出两道疾光只朝金钵大师中宫而去。
金钵大师也自横过佛杖,那佛杖虚立身前,他低头诵了一声佛号,那佛杖便自如风扇般旋转起来,其间黄光乱闪,将两道蓝幽幽的光芒尽数驱散。
他握着金钵的左手连带左臂隐隐有些颤抖,只需将其高高举起,便能将这老魔笼在其中,令其犹如入笼之鼠,却兀自心伤,莫名其妙的不能抬起手臂。
元寿老祖一击未中,一咬牙便即纵身后撤,索性将那骷髅杖往空中一掷,那骷髅杖在空中旋转不休,只化作大片阴风鬼影,一时之间将这半边天际都自覆盖其中。
他自袖中摸出一柄解腕尖刀,一狠心将自已右手除拇指外的四指齐齐斩落,着左手一攥一捏,便自将这骨肉指甲都自捏成一个血团朝空中丢去,那血团在空中兀自散开化作一团血雾笼罩在骷髅杖之前。
杖上骷髅双目蓝光明暗交替,彷如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