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诡异的安静。
随着马谡的出班应答,整个中军帐内随即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之中。
上下打量着略略有些局促的马谡,丞相轻轻蹙眉,似在考量如何开口询问,又似在思索要如何处置。
眼前之人,毕竟是他一手带起来的,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对自己的孩儿,丞相也没有这么用心过,可以说不似亲人,胜似亲人。
虽然丞相在接到了马谡前往陇西的汇报之时,便已经决定要狠狠给马谡一个教训,为了军法,也为了马谡他自己,更为了汉兴大业。
但事到临头,真要对马谡下手之时,丞相还是不忍了起来。
要知道,若是丞相想要替马谡遮掩一番,也不是不可能,只要说是自己提前安排马谡前往的陇西,想来在这大功的势头之下,也不会有人不信。
只是,这一来不符合丞相的处事方法,二来只要是谎言就会有被拆穿的那一天。
凡事就怕认真二字,很简单的道理,放弃距离更近的广魏而先去最为偏僻的陇西,就是过不去的一道坎。大胜之下,或许没有人会在意这一点,即便是发现了这个不合理之处,也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口。
但不在意、不宣之于口并不意味着看不懂,看不透。
总会有聪明人和较真的人去发现其中的秘密。于是,未来这样的乱纪的行为会不会因为这次的默许而泛滥?甚至派系的斗争,会不会因此而变得白热化?
甚至,丞相自己还能不能端平这碗水,能不能公正无私地带着大家一起继续北伐,都是件未知之事了。
错了,就要认!就该罚!
正如历史上那般,在丞相的心中,没有任何的人和事能与北伐大业相比,哪怕那人是自己待之如子侄的马谡。
想及此处,丞相的心思逐渐的定了下来。
只是,见丞相迟迟没有开口询问,马谡却是硬着头皮先开口道:“罪将马谡,特向丞相请罪。”
话音落下,连带着丞相在内的蜀军众将全都是一脸的诧异。
当然,诧异归诧异,二者之间还是存在着不小的区别的。
在众将的眼中,诧异的是“请罪”二字。在他们的心中,马谡不是立下了大功吗?怎么还请罪?
先守街亭,破敌张郃,又取印信,再援两郡,如今,就连这上邽,恐怕也少不了借助马谡在街亭取得的印信。如此大功,哪里能有什么罪?
而丞相所诧异的,却是马谡居然会主动请罪。
不过既然有马谡主动开口,下面的事情自己就好办了。
当即,丞相便轻摇羽扇,语气平淡地问道:“何罪之有哉?”
丞相所问,却也正是诸将心头的疑惑,当即,众将便齐齐转头看向了马谡。
话已至此,马谡倒也并不紧张了,随即躬身单膝跪倒,道:“罪将之过,是为二者。其一,未奉军令而擅离前线,致使街亭无主;其二,未得军令,便私自将所取得之魏军印信送至陇西,有拖延大军占领全陇之嫌。
如此种种,皆大违军纪,若人人效仿,则势成祸患,唯请丞相,严惩末将,以明军纪之要。”
闻言,众将纷纷侧目。
无他,除了魏延之外,众将都以为马谡此去陇西和广魏郡乃是受了丞相的命令,却没想到马谡居然是私自行动。
不由得,众人便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无令而行,还是在这么关键的战事之中,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阵斩了也不为过。
即便是考虑到马谡立下了偌大的功勋,丢职罢官也是在所难免的了。
诸将军一边叹息着马谡怎会做下如此不智之事,一边却是将目光偷偷地看向了丞相。
众人虽知马谡此举有违军制,可众人更知道马谡乃是丞相的爱将,显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众将也是在等待着丞相的决断。
周围的目光袭来,丞相自然也感受到了,事到如今,即便他想袒护马谡也是不可能的了。
只是,令丞相不解的是,从马谡的请罪之中不难听出,他对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以及会导致的后果都一清二楚。可既然已经很是清楚,那为何还会明知故犯呢?
也就在丞相思索的功夫,一旁的魏延却是赶紧站了出来。
只见魏延双手抱拳,便朝着丞相言说道:“丞相,马谡将军有大功于北伐,即便有所疏漏,却是功远大于过也。况马将军此行,也并未对北伐之事造成影响,还请丞相看在街亭之胜的份上,从轻发落。”
说完,魏延更是单膝跪地,为马谡求情。
丞相也没想到魏延居然会如此死保马谡,深深地看了魏延一眼之后,正要分说一二,却见周围众将纷纷如魏延一般单膝跪地,为马谡求情了起来。
见状,马谡心中便是一抖:诸位将军,你们可是要害苦了我啊!这求情也不是这样求的啊,这不成了胁迫丞相了吗!历史上,面对这样的求情,丞相可是丝毫没有心慈手软啊。
略略有些心虚的马谡偷偷向上看去,丞相的眼中正好闪过一丝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