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王家湾,一簇簇火把映照得如白昼一样,一队队元军骑兵和步军来来往往。帖木儿和怀都的脸色阴沉,他们接到战报后火速赶来,却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很顺利的进入了王家湾。
吕文焕、张弘范和伊齐尔岱的部属们也都是一脸不可思议,他们白天久攻不下的地方,现在早已没有一个宋军,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呼图克一拳打在马背上,发泄着无名的怒火,他带着五千最精锐的铁骑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支援,却连宋军的一个尸首都没见到,看到的反而是躺在地上哀嚎的元军,这让他感觉有力使不出,就像打在布团上一样。
各部战损情况已统计了出来,副万户伊齐尔岱踪迹皆无,仅留下一把断裂的钢刀,五名千户、十二名百户、六名都头战死,兵士死伤三千余人。最令人震惊的,是索多的三千骑兵一下子折损了一千有余,两名副将,三名百户丧命,这个数字想想都让人脊背发凉。
派往各处打探消息的斥候不断来报,宋军已乘海船返回黄蟒岛和金塘岛,陆上已无宋军踪迹。
“战报速送给丞相,我等也连夜过去,等着领罪吧。”帖木儿黯然道,“张将军,你部留守在此,防止宋军卷土重来,还有,希望明天给丞相呈上一份战报,你懂的。”说完,命令各部兵马连夜撤回大营,一众将官随他去见伯颜。
张弘范知道帖木儿的意思,就是要他……屠一座城,或者杀一批南人。以往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现在,圣上一直推行仁德,减少杀戮,帖木儿竟敢这样?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也只有这样,可能才能减轻伯颜的怒火,才能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其实他宁可去攻占一个县城,甚至州郡,但这些地盘早已等着元军去接收,伯颜的怒火用地盘是换不来的,除非是临安城。
“十弟,你在营寨留守,我去去就来。”张弘范说完,也不理会囊加歹询问的目光,带领人马消失在黑夜中。
张弘正知道他这个九哥要去干什么,但他阻止不了,众人都知道张弘范已事蒙元为主,早已忘了汉家祖宗,又有谁知道张弘范为了表忠心,违背着内心深藏不露的那一丝汉家大义,不得不将刀砍向汉人,独自一人的时候,脸上挂不住的悲凉自责。他这个九哥太能忍了,表面光鲜威武,颇受器重,背后孤独无助,沉默少言,焦山一役到底是不是他放走了张世杰,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深夜的明因寺灯火通明,人员行色匆匆,战报如雪片一样送来,伯颜一直在咆哮着,一直在暴跳如雷,孟祺和身后的文书幕僚们战战兢兢的记录着。
接近子时,左路军参政阿剌罕、四万户总管鄂罗齐、万户昔里伯,中路军左丞阿塔海、元帅唆都、帖木儿、万户怀都,汉军将领吕文焕、程鹏飞、李恒,左路军参政董文炳、万户张祗、都统王世强等均已到来,帐内众人脸色阴沉似水,他们到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读看战报,每看完一封都震惊不已,现在战报还在源源不断送来。
“宋军不过区区五万人,我们先后去了十余万,就一个水深不过膝的小河沟,换来这么多将士死伤,为什么,为什么?”伯颜重重的拍着案几。
“帖木儿,你竟然没有见到宋军的影子,你是不是天天在睡大觉,宋军的刀都架脖子上了,还不醒醒吗?”
“奥鲁赤大人尸骨未寒,又战死了这么多优秀的蒙古勇士,克齐尔岱、伊齐尔岱兄弟皆阵亡,你说,为什么?你们让某怎么给圣上交代?”伯颜拽着帖木儿的衣领喊。
“还有你,怀都,还有你,呼图克,为何才派三千骑,索多上次已经犯晕了,你们又派他上阵?这不是我伯颜的精骑,这是圣上的心头肉啊,这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蒙古精骑,就这样折损了一千余骑。”
“索多呢?还在疗伤?废物一个,疗伤有何用?”
“吕将军,你的床弩车不是很厉害吗,还有抛石机也都给了你,还有刘深将军的部属都给了你,兵力超过五万,一个小小的王家湾,却为何毫无效果?”
“左丞大人,你要亲自问问斥候,不是说宋军此次登岛是为了解临安之围吗,为何我们刚做好应对,准备一举吃掉这些宋军,宋军却又躲进了海岛?我们的计划泄露了吗?”
“文炳将军,有人举报张弘范不思进取,借口保存实力,早已无先前之勇,你看看自从上次海战以来,其他人要么战死,要么受到很大战损,张弘范呢,毫发无损,这正常吗?明天你将张弘范领回去,暂停其军职,等候发落。”
伯颜不住的咆哮着,这次他是真的怒了,他恼怒众将仍不把宋军放在眼里,他可是提前警告过的,他恼怒宋军净搞些下三滥的手段,比如埋地雷,撒铁蒺藜,挖壕沟和陷马坑,弄绊马索,他更恼怒宋军的火炮和手雷威力竟然如此大,颠覆了以往的认知。尤其让他恼怒的,死了这么多将领,很多竟查不出死因,没有刀伤枪伤箭伤,没有徒手搏斗伤,没有烧伤毒药伤,却就这样莫名其妙、稀里糊涂死掉了。
除了阿剌罕等左路军将领没有被批外,其他在场人员都被伯颜臭骂了一遍,众人都噤若寒声,他们要先忍受着伯颜的怒火,要等他发泄完了,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