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不是说话的地方,等进了会馆,贝允服才把收到的消息全说了出来,原来这次是辅政大臣、内阁学士刘健的举荐。
刘健成华四年就中了进士,后被选为庶吉士,任翰林编修,其后一路稳步高升,还多次担任过乡试、会试考官,成化十八年,朱祐樘出阁进学,他又当了讲读官。
朱见深驾崩时,下旨让他担任辅政大臣,刘健很快就当礼部右侍郎兼翰林学士,进入内阁参预国家机务,并因为当过朱祐樘老师的关系颇受重用。
刘健当年曾跟随理学大家薛瑄读书,有明一代,学脉有二:一是南方的阳明之学,一是北方的薛瑄朱学,薛瑄门徒遍及山西、河南、关陇一带,蔚为大宗。
这位即将上任的戴宗儒既是刘健的陕西同乡,又曾经求学于薛瑄弟子门下,而且他三年前参加会试时的主考官就是刘健,有这三层关系在,戴宗儒就成了刘健的铁杆嫡系。
刘健深受朱祐樘信任,他推荐一名小小的知县,朝堂上谁都不好拦着,就算受许长生控制的徐琼、文谷瑞都不好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戴宗儒南下。
贝允诚有些不理解,“刘阁老为何盯上了新金山?”
“这倒是也不难猜!”许长生回忆了下刘健的履历,便猜出了答案,“刘健和黎淳一向交好,成化十四年二人还一起主持过顺天府乡试,新皇登基后,刘健便进言想让黎淳、李东阳、杨一清等人起复,被徐琼、文谷瑞等人所阻未能如愿!”
“或许刘健觉得,当年刘大夏的案子也有冤情,黎淳等人也是受了刘大夏的牵连方才罢官,所以便想派人来满剌加,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若是能成,黎淳等人岂不是就能重回朝堂了?而且说不定还能借此将下西洋的权力从内廷手里夺过来!”
当年刘大夏被处理一事,贝允诚也是出了力的,对此知之甚详,听许长生这么一解说,马上就明白了,“来者不善啊,刘大夏的案子铁证如山,他肯定翻不过来,可满剌加这边犯忌讳的事情也不少,如果真被他查出点什么,并借机发难,我们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问题很清楚,以前是汪直负责下西洋一事,太监办事不会考虑太多,只要能为皇帝和自己捞到钱,很多事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文官可不一样,要是让他们取代汪直出海,看到满剌加、占城、旧港宣慰司等地这么多出海的大明商人还得了?朝廷可是有禁海令的!
一封奏折递上去,所有涉事家族都得受影响,就算运气好没被查处,家里的生意也得收敛好几年,以现在的收益,少说也得损失几十万两,这谁忍得了?
就算汪直的位置一时半会儿动不了,戴宗儒来了满剌加,看到港口那么多海商,看到周围那么多大明商人建立的庄园,那刘健也就知道了,他同意会推动禁海,这可是违背皇明祖训的,他这样的道学人士如何能坐视不管?
“迟早的事,就算没有刘健,也有张建、马建,咱们迟早会被人盯上!”许长生很早就明白,满剌加这边的情况不可能永远瞒住人。
因为往深层次考虑的话,这件事还不仅仅是私人恩怨的问题,还涉及到经济模式的矛盾,出身内陆的刘健代表的是传统的地主阶层的利益,许长生和贝允诚则代表了海贸商人的利益。
而在朝堂上,虽然这些年许长生送了不少人进去,可刘健那样的人依旧占绝大多数,一旦觉察到问题,他们就会发起迅猛地攻击。
“那如何是好?”贝允诚有些慌,这些问题要是暴露出来,牵扯到的几个家族说不定就要全家消消乐了。
“无需慌张,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能说服这位戴知县帮咱们把事情瞒住自然最好!”许长生道,现在他们的实力还比较弱,尚且需要一定的发育时间。
“怎么说服?”
“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告诉他们闽浙百姓生活不易,出海也是不得已为之,要是停了海贸,闽浙两广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饿死!”
“再诱之以利,只要他像前几任知县一般,他想要钱就给钱,想要升官咱们就帮他升官,其余颜如玉、车如簇更是不在话下,不怕他胃口大,只要他开口,咱们就能帮他办到!”
“如果再不行,那就胁之以威,找到他的把柄捏住,让他不得不听我们的!”
“这些手段对付一般人或许还行,可人家是阁老的亲信弟子,又是带着阁老的嘱咐来的,想说服他恐怕不那么容易吧?”贝允诚仍有顾虑。
“呵,就算如此也有办法,就看贝监正、顾知府你们的决心了!”许长生笑笑说道,危险中往往蕴含着机遇,正好借着戴宗儒推他们一把!
他们虽然是依靠违反朝廷律令发家的,以前也没少干违背朝廷的事儿,可心里依旧将朝廷、皇帝视为不可违逆的庞然大物,这种心态如果不打破,许长生就得考虑要不要换人了。
贝允诚脸上神色数变,最后眼神也变得狠辣起来,“如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胁之以威都劝说不了,这样的人也就没必要活着了!”
“他一个人陕西人,此前从未出过海,一路